马骏英先生出了诗集《闲情集》,王兴一诗友赞曰:“豪情揉碎赋闲情”,我看还可以说成是“蘸着心血写真情”。以集中一作为例:
[中吕·十二月带尧民歌]清明为亡妻扫墓
孤坟隐隐,碧草茵茵。清风凛凛,细雨纷纷。花香阵阵,泪眼涔涔。 (带)去年焚纸地旋晕,今岁烧香目失真。梦中魂想世间人,世上人思梦中魂。夫妻恩深,如今两界分,人去情难尽。
曲作开头,作者以“坟隐隐”、“草茵茵”、“风凛凛”、“雨纷纷”四个像素,清晰、准确地交代出“清明为亡妻扫墓”的环境与气氛。继之,虽闻“花香阵阵”,难抑“泪眼涔涔”,主人公顺理成章地登台亮相。此处“涔涔 ”二字很显功力。其一,因为涔涔泪流不止,透过泪水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扣合了上文的坟之隐隐——而不是赫赫然;草之茵茵——是分不清个体的一片。其二,铺垫了下文的“目失真”。其三,“男儿有泪不轻弹”,若是到了伤心处,自可以“涕泪双滂沱”(韩愈),可以“天畔独潸然”(刘长卿),也可以“泪飞顿作倾盆雨”(毛泽东)。然而作者选用了涔涔二字,不温不火,恰到好处。古人云:“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此写眼之句,当是该曲点睛之笔。
带过之后,写了“去年焚纸地旋晕,今岁烧香目失真”。此曲作于2007年,“梦中魂”已飘逝5年之久。所以,这里的“去年”不是实指2006年,而是过去的几年。爱妻病逝在星期一,逢“七”在星期天,每逢“七”日,都带着儿女为其上香烧纸(见《兰台札录》之《天垂泪》)。可以想见,每年的清明也都要为爱妻来扫墓了。有别于去年的“地旋晕”,今岁则是“目失真”。医学公认,大悲、大喜,都可能导致人体机能的失调。如果是脑供血不足,人则会眩晕。而“目失真”若排除“泪眼涔涔”的因素,则是“眩晕”的更严重的表象。这一切都是因为“梦中魂想世间人,世上人思梦中魂。夫妻恩深,如今两界分”造成的。年复一年,离痛别恨非但没有减轻,反而逐年加重了。“此恨绵绵无绝期”的伤痛,似海的夫妻深情已跃然纸上。
黎秀贤女士2002年3月4日去世。“晴天霹雳”炸开了马骏英先生“感情的闸门”,于4月份写了一系列悼念妻子的文章,“感情的闸门愈开愈大”,12月份写了若干首悼妻的自由诗和旧体诗,2005年填了悼妻的《江城子》词,2007年又和泪写出了这首悼妻的带过曲。特别是在这首曲作中,作者信手拈来的坟隐隐、草茵茵、泪眼涔涔、旋晕、目失真等几个具象的情景,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真切地烘托出作者的内心情感,读来感人至深。
在这些文、诗、词、曲中,我们可以读到很多泪水,比泪水更多的是深情和挚爱。爱与死是文学艺术作品永恒的主题。爱是人的一种天性,是神圣的,能够穿透生死层面的挚爱是崇高的。如果把这样一种神圣、崇高的东西贯穿于生命的始终,生命便会无限地延续。基于这样的认识,我们应该感谢贤惠的黎女士,她用她的行为铸就了如此夫妻深情。正是这深情挚爱,成就了先生由文人向诗人的转化。由为文而为诗、为词、为曲,一路走来,短短几年,先生由一个“诗盲”(见《闲情集》之《后记》)成长为咸阳诗词研究会的领军人物;正是这真情挚爱,促使他在退休之后又不可收地走向新的辉煌。
我们应该用真情对待人生,对待写作,记录那些感动、震撼抑或激愤过我们的事件、感受与心得,多留一些真情挚爱在诗中,在人间。
甄文锋 (1947—2013),吉林省吉林市人。曾任西北橡胶厂副厂长、西橡研究院处长。生前为陕西老年诗词学会理事、咸阳市老年书画诗词研究会常务理事、《咸阳诗词》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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