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之路》的轰动效应
陈仁川
1985年,兰州监狱犯人到社会演出,至今过去整整三十六年。其间再也没有类似的“走向社会”的艺术活动。在押犯人能否走向社会,通过特殊的途径——文艺舞台表现自己?今天看仍然会打一个问号!而那一年却很容易地获得了主管部门批准,并且演出迅速受到社会广泛关注和积极评价。这个现象值得思考,可惜从那以后再没有机会涉及这个问题。
兰州报当时用了这样的标题——声声唤“妈妈” 泣不成声 “妈妈”敞胸怀 情真意切。新生之路晚会表达了迷途孩儿渴望回到妈妈温暖的怀抱。妈妈既是自己的母亲;又是祖国、党和人民的通称。每一次演出,都出现台上台下闪着泪光的动人情景。
兰州舞台出现了一场特殊的演出,社会被震动了。人们为能得到一张戏票而庆幸,走出剧场时为能产生一种肩负光明的责任感而慰籍。台上除了两三位管教干部和外请的专业人士,其余演员都是正在服刑的犯人。当初被戴上手铐,走进高墙,关进铁窗,他们的灵魂还能发出欢歌笑语吗?还能与美好的艺术结合构造正在经历洗礼的新的形象吗?社会上的人似难以置信;然而,今天舞台上朴实的真挚的发自心底的歌声、琴声、朗诵声,竟使满场观众情为所动。台上,犯人演员;台下,自由的观众,出现了剧场中少有的因为情感交流产生的共鸣,一位老艺术家眼眶湿润了,说他真正被打动了!
是的,这是一场动情的演出。曾经锒铛入狱的罪人,现在由他们毫不掩饰地向社会痛悔自己的过去;接受改造,又由他们以真诚的感情憧憬未来。他们以艺术形式发出对“妈妈”的呼唤,表示着重新做人的心声。这些心灵受过种种玷污、以不同方式犯罪的男女青年,付出沉重的代价后,终于懂得了过去侵犯或危及他人的正当权利,伤害别人的肉体乃至生命,理当受到法律制裁;他们终于明白了慈爱的宽厚的“妈妈”始终关心和挽救着他们,恰恰是他们自己刺痛了、背弃了“妈妈”。并且,他们还第一次感到愧对的是祖国、是党、是比生身母亲更加慈爱更加伟大的“妈妈”。因而,在他们呼唤妈妈的虔诚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内疚和痛改前非的决心及走向新岸的紧迫感。曾戴过镣铐的双手,如今弹奏出充满激情的吉他声,失掉自由的身子在轻快的旋律中翩翩起舞,曾充斥污秽的嘴倾吐出痛悔之语、渴求光明之声。他们向往妈妈,感谢妈妈,要做妈妈的好儿女的呼声,都超出人们对一场晚会的企冀。
观众俨然是一个巨大的整体,代表着全社会,以“妈妈”的阔大胸怀,伸出双手扶起失足的儿女,让他们重新铸造真正的人的灵魂。兰州舞台上这次特殊演出,唤起人们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启迪着每个有良知的公民,应该怎样做、做什么才不辜负“妈妈”的称号。
犯人演出能不能从监所走向社会?这个问题开始并没有正式提到议事日程。从监狱走向社会,显然需要一种社会氛围:那就是监所管理层和社会舆论面达到一个共识——犯人演出应该也完全能够走向社会,从而将社会的关注与监所改造统一起来,以期取得更有效的教育成果。
这时,甘肃省司法厅法制导报社和省监狱局,组织了文艺和新闻两界人士突如其来地走进监所,参观监所并观看犯人的演出,大家受到极大的震撼,无不被犯人真情呼唤“妈妈”之声所感动。这一来,他们——也可说是社会的代言人,无不认为这样的演出具有的特殊的现实意义,应该走向社会,让大墙外的人们关心对罪犯的改造教育事业。然而,这仍需要一种沟通,就是如何将他们的愿望变成现实。甘肃法制导报则作了这样的及时的沟通,因为通过法制导报可以使政法、新闻和文艺三者很容易地衔接起来,形成一个社会需要这样演出的舆论场和社会面。多家报纸收到读者来信,称赞演出反映了党的劳改政策给每个犯了罪的人以温暖,并引导他们走新生之路。犯人家属在司法厅、法制导报和省妇联召开的座谈会上,满含热泪,认为演出改变社会观念,争取全社会关心犯人的改造自新,这是三中全会以来我国法制建设的一个新气象。
这一场特殊的演出是由犯人自编自演,以“放心吧,妈妈”为主题的一次特殊的文艺演出,整个晚会洋溢着大墙内的犯人对祖国、对人民、对党和政府、对劳改干部的由衷感激之情,表达了他们牢记“妈妈”的殷切期望、洗刷灵魂、接受改造,走新生之路的决心。观众们热情称赞只有社会主义才有这样的监狱,只有党的劳改政策才有这样别开生面、催人泪下的演出。
新生之路晚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出现的。今天回忆起来,还是历历在目。从那以后,我再未看过同类型的演出活动,不知进入新世纪后的今日监所文化活动的面貌,也再没有机会看犯人走向社会的文艺演出。当时的甘肃日报(1985.3.22)首次“法制之页”有一篇观新生之路晚会的文章,结尾有这样的话语:“舞台上《新生之路》的帷幕落下了,高墙里新生之路正在延伸,伸向新的起点,伸向社会,人们期待着在延伸之路上,走来昂首阔步的新生者!”这同样也应该是包括我在内的无数期待者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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