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芳丝路之行的一个意外发现
陈仁川
不经意间一篇游记的一段文字吸引了我的眼球,那是参观敦煌博物馆时,作者看见了一具面部表情恐怖的干尸,从文中对其形容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往事。
1982年9月初,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刘兰芳一行从甘肃安西(现名“瓜州”)赴敦煌作此行最后的演出。我和同事罗映飞全程陪同,6号那天我们一起游览了桥湾古城。当时,似乎除了一片空旷,并没有什么可看的景观。然而,那是怎样的空旷哇?
在灿烂的阳光下,一切黄得令人睁不开眼睛,毫无遮拦的荒漠,寂静到生命停止的感觉,苍凉无助,思维好像已经停止。刘兰芳是一位处处留心的艺术家,老罗不停地回答她的问题,其间说到“康熙夜梦桥湾城”,当年那位雄心勃勃的万岁爷,不知怎么梦见了戈壁绿洲上有一座雄踞的城池,垂柳依依;梦醒后,居然当作祥瑞,依样绘图,命人按图索骥往西北查找,果然,发现了桥湾这个如梦之地,立即下令建城筑宫。接着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案子,负责这次建城的一名官员,趁机大肆贪污,龙颜为此震怒,将其剥皮示众,制作了人皮碗、人皮鼓。
然而当时我们在那里既看不见实物,也没有发现什么古建筑。但是,这些传说大大增强了历史感,虽然还是那样的空寂,大家顿时联想浮翩,仿佛眼前出现了康熙式的梦境。也就在那时,我独自走得更远,极其意外地看见一样东西,当时大吃一惊,这不是一具干尸吗?!
我大胆地将“这个人”提了起来,同时,大喊:“你们快来啊!”大家很快围上前,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我们都被“这个人”的恐怖表情吸引住了,“他”的脸上尽管眼睛、鼻子、嘴只有一个个窟窿,可是他的表情分明是因为突然发生的恐怖事件,使他抽搐地将五官定格,并且直到死亡也没有改变恐怖表情,他显然是刹时间陷入了灭顶之灾。那会是一次怎样的突如其来的令人恐怖的灾难呢?“他”的四肢向上,在抵挡着什么,身子弯曲,尽力回避那可怕的打击。我说:“这应该是一件文物最好交给博物馆”,大家非常赞同。
我想,“这个人”可能就是十多斤重吧。“他”——那一天穿越时空,居然有幸跟随名闻天下的刘兰芳同行。他是谁?!他的表情为什么如此恐怖?!历史上又有多少这样因为恐怖而死的人!那么,敦煌博物馆里的那具干尸是不是我们那天送去的那个“人”呢?
从历史的“他”到今天的我们,每个人是这样平凡,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恐怕连“一滴水”都不是,那么你能给历史给社会给自己留下一点什么呢?
【附言.1】昨天(2008.6.22),在兰州东方红广场遇见早已退休的罗映飞,说话间,他讲刘兰芳后来曾回忆那具“干尸”,说“是小陈检回的,胆子好大!”勾起我1982年陪同评书艺术家河西行的记忆。不过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重走丝路,不知道当年的“他”,到底还在不在参观者的视野里?如在,“他”就该“活”在人们的问号之中!
【附言.2】罗映飞,一位一辈子兢兢业业从事群众文化工作的老实人,满口四川腔透着热情真诚。我与他文革中观点相同,可谓一个战壕的“战友”,只是他是真正当过解放军的。我们一起去西安与刘兰芳谈妥到甘肃演出事宜,在那里见到他的战友。我们又一起全程陪同刘兰芳一行的河西之行,前后一个多月的相处,关系非常融洽。但后来,我从陇苗编辑部跳槽办法制导报,隔行如隔山,此后见面甚少。他退休后,偶尔在街上相遇,才知他搬进兰州盆景园旁的新建高楼,贺其晚年享福了也。
2006年,我和罗映飞又一次见到来兰州开会和指导工作的刘兰芳,她已是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曲艺家协会主席,见面十分匆忙,当时又有几位记者穿插其间,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谈到上次丝路之行,她回忆了很多事,再一次说:“甘肃之行至今难忘,所以这次来,无论安排多么紧张,一定要看看你们。”那次与老罗一起到宾馆见兰芳,也是我与他最后一次共同的行动。后来,已经记不清具体日子,极意外地得知他不幸辞世,而“不幸”的表现竟是以“抑郁病导致跳楼自杀”的方式。我至今仍然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但那个永远露着微笑的厚道人——罗映飞的的确确再没有他的踪迹了!!!
想到安西的“那个人”,想到自己不止一次地问“他是谁”,想到别人例如我那么熟悉的老罗,最后想到自己,都要跨越时空,都是一个“死”的归宿,人,应该如何度过有限的生命?从“他是谁”到“我是谁”,我们一切活着的人,都面临这样的天问。正如我在上面的记忆文字结尾所说:
从历史的“他”到今天的我们,每个人是这样平凡,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恐怕连“一滴水”都不是,那么你能给历史给社会给自己留下一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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