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71岁的他,突然独自乘火车来到兰州,宝刀不老,为后进者所不及。健康的身心、浪漫的多情和永不满足的胃口,让人羡煞。白天,从金城(兰州之别名)的远房亲戚借辆女车,潇洒地自由飞翔。自言车辐“地方没少去、文章没少写、朋友没少交”,我想起他家挂的一幅字;“天下谁人不识君”,天下有几人可比及啊?
车辐——永远年轻的老顽童
1981年中国曲艺家协会在扬州召开全国中长篇评书座谈会,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一件事,应该是会间幸运地结识了一见如故的四川曲协的车辐。按常情,一般在开会时认识,即就是称兄道弟,也不过通上一两封信便渐渐淡化了。然而车老则不然,虽然比我整整长28岁,但对晚辈他如同一团火的真诚、热情、坦率,使我在一种仰慕的心境中长久地与他老人家保持着联系,可以说我们成了忘年交。车老勤于写信,几乎不到一月就会寄来一封,内容丰富,常常附上与巴金、丁聪乃至刘晓庆、外国人访问他的照片或者与某名人的通信等等,周边空白写满文字,有意将我妻称为嫂夫人,将我这位小弟呼为大人或兄长。
2007.7.15收到车老来信,已经94岁的车老照例在剪报上写了几行字,他老人家坚持用今天人们难得坚持的书信,保持与朋友们的联系,这是我没有学习到的精神。这次随信寄来鲁迅先生之子周海婴的剪报《为了永久的纪念,鲁迅原葬地标志揭幕仪式上午举行》(《新民晚报》2007.6.6),车老与周海婴是多年挚友,车老当年曾给鲁迅写过信,表示对先生的仰慕,那封信在鲁迅书信集有记载。车老的朋友遍天下,新中国成立前,他以记者身份,与抗战期间许多外来的文艺界名人结交,都同他诚交朋友、善交朋友的纯真的人格有直接关系。
车老写道:“老李走后,我已恢复原状,一切如常。94岁争取活到成都地铁通车或奥运会开幕。注意摄生养老安身,每天读与写,得辛弃疾句: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如斯而已。”信中的“老李”,是说相濡以沫的老夫人已经仙逝。我立即写信致哀。车老活得透彻、有灵气,所以,他的精神状态很快“恢复原状”,以他的心态、身体素质,活到奥运会开幕那不过是一小步而已。他生命的高质量令人羡慕,在成都人们眼中的这位“老顽童”——世纪老人永远年轻。
九十又七飞鸿雁
我的忘年交——成都名士来信了,一张照片,背面写“九十又七留影”。老人家怡然自得,独坐轮椅,他应邀于2010.8.26来到心仪已久的新景观,成为最早环视成都地铁的幸运老人。车老进入耄耋之年,以生命最后冲刺,第一目标——迎接2008奥运会,结果顺利地从电视上看到了,他兴奋不已,为中华强盛欢呼,同时庆幸自己命运的成功!接着车老树立第二个目标——亲身体验成都建设史上第一条地铁。所有的朋友毫不怀疑老人必然实现这个愿望,今天果然又轻松地抵达目的地。他老人家被特意安排在盛装待发的空车厢照相,了却宿愿,也是成都人共同的急切的一个愿望。
车老与时间拼搏取得一个冠军般的花环!
现在,我们又听到一个不无骄傲的心声,也是车辐老人第三个目标——跨越人生的百年,人们相信这必定是一次闲庭信步,深信不疑这一个耀眼的金杯必定属于成都人的骄傲——车辐!
车老啊,前面有多少新的美景等待着你,夕阳的灿烂眷顾着生命的强者!
食色性也谈笑多,
信步百岁意若何?
蓉城乐处皆有我,
旧梦今日仍唱歌!
2010.9.6收到车老来信时
本文得到挚友唱和,附录于下——
张斤夫(上海文学、中戏同窗):
信步夕阳谈笑多,
名士鸿雁落黄河;
心仪忘年锦城客,
金兰之谊赋新歌。
——读《九十又七飞鸿雁》有感。
陈文炳(兰州《中学生导报》总编):常听仁川友讲述车老的故事,感慨系之。每次聚聊,总要问老友有没有车老的新轶事,车老的形象早已铭刻在我的脑海里。现将仁川友关于的车辐的博文转引入我的博客,因为他也是我神交已久的快乐神。今又读挚友《九十又七飞鸿雁》并文后赋诗,遂和一首:
车老蓉城故事多,
寿星名士历蹉跎。
如今盛誉满华夏,
幸福晚年实可歌。
博友莲留言:
车老一生太精彩了,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像他那样该有多棒!祝愿车老成为百岁好人!2010.9.12
悼车辐——我心中永远的快乐神
2013.1.23中午,社科院孙亚英女士来电话,告诉我四川车大侠于昨晚辞世的消息。尽管为之震惊,但心中从来没有他老先生也会仙游之意识,凡是与他相处的人都对他积极乐观的精彩人生赞叹不已,车老不老,他会永远活着,他自己是超乎寻常的快乐,感染着所有认识和听闻他的人都快乐起来,老天真、老顽童、活菩萨、开心果等等快乐的外号似乎与生俱来,任何人只须接触几分钟就立刻因他的言谈举止而哈哈大笑,愿意成为他的朋友。
我记忆中,与车老在扬州住一个房间,认识当晚,大家睡下聊得起兴,他老人家竟光身子从被窝里跳下床,下身搭一块红色布兜,此情此景顿时引同室人喷发狂笑,车老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迅速被其他所有人接受和喜爱。今天想来,那场面如在眼前。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车老曾经两次突然来到兰州,都给我们一家惊喜,住下后发现他生活习惯与众不同,每晚后半夜必定起来,记日记、写信和写文章,快天亮又倒头大睡。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兴致勃勃四处观光,留下照片无数。一次上公交车,他已落座,却起身给分明比他小的人让座,那人居然一声“谢谢”后坐下,我对那人说:知道给你让座的人多大岁数吗?那人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车老就是如此随性的人。在兰州,他特别爱说要懂法制,要用法律(四川话读“录”)说话,因我当时办法制报。
今天得知车老吃神仙宵夜后又赴王母娘娘处唱洋琴,如同他老人家生前快乐的那样,“一天也没白活”,祝老顽童在天堂快乐地感染所有先行者,如果有谁依然没有快乐,他们一定会在车老的影响下笑出声来!同时,我更为车老选择捐献遗体的义举而赞美,生前死后都有益于人类社会的人是崇高而圣洁的人!
九十九岁安然逝,
快乐一生没白活 。
人活着要学车老!
死后也要像车辐!
2013.1.23
【附录】
这辈子,除了在医院里,我一天也没白活。———车辐
神仙请去吃宵夜 王母喊来唱洋琴———流沙河题挽联;流沙河悼念——不要说那些悲哀的话,因为他在床上“蚕眠”
车辐小传——车辐(1914——2013年),成都人。上世纪30年代开始从事文艺写作,先后出任《星芒报》《民声报》《四川时报》《人物杂志》《华西晚报》等报刊记者、编辑。参加了当时抗战文协的各式活动。著有散文集《采访人生》《川菜杂谈》《车辐叙旧》小说《锦城旧事》等。四川烹饪学会理事,人称“饮食菩萨”。
一位台湾作家说,到了成都,不见车辐,就跟没有到过成都一样。
成都媒体的报道——昨晚(2013.1.22)7:50,有“成都活字典”之称、集老报人、老顽童、美食大家于一身的车辐老先生因病辞世,享年99岁。记者率先与车辐儿子车新民先生在电话中确认了此消息。车新民表示“已向熟悉的朋友都发去短信,车老先生(尊本人遗愿)后事不设灵堂、不开追悼会、遗体捐赠医院,并向所有朋友道一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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