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所在的城市,某报登了一篇短文《剪刀手,悠着点》,一眼扫去即知是抄袭我在另一报早几个月发表的杂文《“大小骗”与剪刀手》,“剪刀手”一语,实是我动笔才想出的,曾经有外国电影叫“剪刀手”,主人公真长出“剪刀”式的手。我用来形容“抄袭”,来之容易,如随意下剪。想不到自己也被“剪刀手”下了手!而这位“文抄公”,也有“创造”,他说“文坛上将此称之为‘剪刀手’”,这一来我最早写出的“剪刀手”就变成了一个不知来历的通用词。我想,其实中国许许多多或者世界许许多多的词汇都是如此变化的吧。不妨写一篇“剪刀手与骗子”的杂文——
《大小骗》与“剪刀手”
南边一些地方冒出无数的“文抄公”专业户,堪称三百六十行以外的最具特色的“新”行当。他们的剪刀用不着去剪裁衣服谋“大团结”,手动动即可达到“天下文章一大抄”。从江浙某地寄“抄件”到西北,编辑先生孤陋寡闻,却慧眼大开,于是,“剪刀手”播下“跳蚤”喜得“龙种”,这类人有的一天甚至因此收获十几张稿费单。
鲁迅先生的《花边文学》里面有题曰:“大小骗”的文章,首句便是:“‘文坛’上的丑事,这两年来也揭发得不少了:剪贴、瞎抄、贩卖、假冒。”这文字写在1934年,不料六十年后的今天,不但“大小骗”在重演“剪贴、瞎抄、贩卖、假冒”,且大演特演如此“欺世盗名”的把戏,结果又是先生所言中:“受损失的却只有读者。”
“剪刀手”,据新闻媒体披露,不少人已腰缠万贯,他们之中有的是全家上阵,如木偶提线者不必有多少文化,只须善使家什(有的已进入电脑“剪刀”级),只要敢于“断首”、“斩腰”、“五马分尸”,别人的精神产品转瞬就是自家文字。时下,“文坛”早已冷落,故其冲锋陷阵于上穷中央下地方的新闻报刊,剪制一份即复印几十,投枪似地“射”遍神州。据说有的“剪刀手”每一次“发射”稿件有用麻袋和提包送至邮局的,而“始作俑者”乃当地“闭门”操“剪”的半文盲也!不过,就中也颇有几个能摇笔杆的家伙,他们真正品出了“剪”的甜头,干得更巧妙,往往较“原件”更可观,倘原作者发现,说不定还要自愧弗如。因此,当代“剪刀手”的“油水”绝对大大优厚于卅十年代的“大小骗”。
“剪刀手”不约而同地组成泛滥的攻势, 这世界创造性的精神劳动已被“剪刀手”肢解,失去独立的、崇高的价值。艰辛笔耕的人,像蜜蜂采花并酿制了的成果,统统被“剪刀手”一通“泛滥”掉,鲁迅先生若活着,除了愤慨,又该说什么呢?
【附言.1】我在报社工作期间,和新闻界同行聊天,其中一个共同的话题是:来稿量越来越多,可是大同小异或者干脆老面孔的也越来越多。这些打印稿件多来自南方,基本上写的都是关于某某社会问题、某某类型案件分析,作者大半是某某乡镇什么写作组。大家得出一个结论:现在就有这么一些人专门干东拼西凑的把戏。后来,我在外地开会,听了不少有关的内幕,才知道中国“文抄公”已经成了一个新行当。只是不知道这种人今天如何行动?我想他们应该有更大规模的发展,因为网络世界给了“剪刀手”更大的空间。对此,1994年我写了《<大小骗>与“剪刀手”》 ,可能还有一点警示作用吧;可惜,后来我又有几篇被“大小骗”巧妙“剪”了去,堂而皇之地发表在某些报上。给某报电话提及此事,编辑道歉云:因为没有看到先生的原作,对不起!我笑笑而已 ,对同行的“失误”表示理解。
【附言.2】许多年过去了,如今各式脸谱的“剪刀手”仍然猖獗,甚至热播的电视剧也出现剽窃,“文偷公”被起诉;大学教授及社会学者或为评职称写论文者也一“剪”在手,名利皆来。走捷径的“剪刀手”们后继有人,鲁迅先生若活着,除了愤慨,又该说什么呢?但今天,我们每个投入创造的人,除了愤慨,应该懂得还有法律武器可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但又嫌麻烦,往往也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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