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984年,甘肃省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套根据《敦煌壁画中的佛经故事》编的连环画,在1986年全国连环画评奖中获得二等奖。去北京参加了颁奖会,我写的“比丘尼遇难”文学脚本就在其中。这是敦煌所在的甘肃,力求以通俗的艺术形式,生动地弘扬古代文化遗产作出的努力,也是让敦煌壁画上的故事走向今日大众视野的具体有效的行动。在组织多人参加的创作会上,大家表示一定要尽可能的将壁画的内容正确地表达出来。为此,要先了解敦煌壁画,要具体地掌握那个时代的社会生活内容和壁画的联系。作为生活于敦煌故里的每位作者,为此都感到自己的责任,就是力求鲜活地宣传敦煌,让这座人类艺术和佛经宝库亲近当代。
以下是一位敦煌壁画上的“微妙比丘尼”的悲惨经历——
1、这是一个受尽苦难的女人,在寺院,人们都叫她微妙比丘尼。
2、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童年时代无忧无虑。门前开着五彩缤纷的鲜花,身边有九色鹿作伴。
3、睡梦里还见到散花的飞天。
4、十五岁那年,母亲有一天突然对她说:“孩子,该为你披上节日的轻纱,佩戴耀眼的珠玉了。”
5、父亲高兴地说:“瞧啊,我们的女儿长得多么漂亮!婚礼上,人们会形容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公主。”
6、她呢,却被这意外的婚事吓哭了。但是,当她看见陌生的丈夫聪明英俊,脾气温和时,马上露出了笑脸。
7、一年后,她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8、谁能料到,不幸却像污水似地泼了下来。她那慈爱的公公和婆婆因为染上瘟疫,几乎在同一天离开人世。
9、好不容易熬过两年,残暴的琉璃王又派出卫队,到处抓年轻的男人服劳役。
10、微妙比丘尼同丈夫商量,决定连夜去她娘家躲避。
11、在飞扬的尘土中,她同丈夫抱着孩子不顾一切地奔走。这时,她已身怀第二胎。
12、急剧的颠簸,使她腹痛难忍,只好靠在树下休息。
13、丈夫预感妻子可能提前分娩,连忙用树枝架起产床。
14、夜深人静时,她忍着剧痛,生下他们第二个孩子。
15、这时,一直守护她的丈夫突然恐怖地喊了一声。
16、原来是一条毒蛇咬了她丈夫的腿。
17、丈夫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死了。她放声大哭,连刚刚出世的婴儿的哭声听去也很悲惨。
18、天色微明,她掩埋了丈夫的尸体,牵着大孩儿,背上婴儿,拖着极度疲惫的身子,向前走着走着。
19、好不容易走过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又遇到一条大河。
20、她同大孩儿趴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喝着带泥沙的河水。
21、只有涉水过河才能找到人家,她挣扎着站直身子,将大孩儿留在岸上,先背着婴儿下了水。
22、过了河,把婴儿放在岸边,又转身下水去接大孩儿。
23、谁知,大孩儿迫不及待地扑进水里,大声喊着:“妈妈!妈妈!”
24、她惊恐万分,拼命摆手,“不要过来,等妈妈接你!”话音还未落地,一个浪头打来,便将大孩儿淹没了。
25、她发疯似地顺着流水抢救,可怜的小生命早已无影无踪。
26、等她从绝望中清醒过来,回头去抱婴儿,林子里忽然窜出一只拖着红舌头的狼。
27、那是一只饿极了的狼,一口叼去了婴儿。
28、失去了丈夫和两个孩子,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到在地。
29、一阵暴雨使她苏醒过来,她咬咬牙,决心要找回自己的生身父母,除此,别无出路。
30、快到家了,在村口遇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恰是她家的老邻居,父亲的老朋友。
31、老人满脸愁云,哽咽难言。她惊惶地问:“我父母怎么啦?”
32、老人颤抖的手指着村里说:“凶狠的国王卫队放火烧毁了村庄,你的父母也被活活烧死了......”
33、“天哪!”她悲愤地呼喊,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四面发出了恶魔狰狞的笑声。她又一次昏厥在地。
34、当她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老人家的床上。
35、老两口见她醒过来了,热情地说:“住下吧,你就是我们的亲女儿。”
36、她渐渐发现,老人一家勒紧裤袋,将难得弄来的食物省下来给她吃。
37、一个晚上,她含着热泪,跪在两位老人面前说:“今生今世,小女忘不了你们的大恩大德!但我再不能拖累你们了,我要去嫁人。”
38、于是,她含悲告别了老人一家。在镇上与一个人结了婚。
39、婚后才知道,这个人不但是酒鬼,而且是个极其野蛮的家伙,常常因为赌输了,而无情地打骂她来出气。
40、这天,不管她要生孩子,他又跑得不知去向,直到深夜才醉醺醺地回家。
41、她无力起身开门,他便猛烈地将门踢开。
42、冲进屋,他劈头盖脑地将她打了一顿,她苦苦哀求:“我实在起不来,刚生下孩子!”
43、他不但不听,反而更加横蛮,竟一把倒提起婴儿,扔进油锅里。
44、她吓得晕死过去,直到次日清晨才醒过来,他早已不知去向,屋子里只留下一股焦糊味。
45、她像受伤的兔子,盲目地逃出家门。一连几天,不知跑过了多少地方,终于,像片落叶飘在一个园林边。
46、她恍惚觉得自己被一个男人背上牛车,又被扶进一个房间里。
47、原来,这男人是园林的主人,有一副和蔼的脸孔,一直守在病床边为她驱赶死神。
48、这男人的妻子不幸于三年前病死了,于是,两颗苦难的心在相互怜爱中靠近了,他们结了婚。
49、婚后,两人一起在园林你辛勤劳作,日子总算过得像个样子。
50、不料,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酿造出美满生活的蜜酒,男人又患病咽了气。她在丈夫的遗体旁哭得死去活来。
51、这时,村里的法官来问她:“告诉我,你丈夫生前最喜欢什么?”
52、她悲痛地回答:“最喜欢我。”
53、送葬时,法官当着全村人说:“根据我们的法律,死者生前最喜欢什么,死后必须将其带进坟墓。”
54、她平静地说:“我的希望已经破灭了,何必留在这世上受苦,我心甘情愿同丈夫躺在一个坟墓里。”
55、于是,一个活着的女人同一个死去的男人被埋葬在一起。
56、丧葬后,人们散去。转眼来了一伙盗墓贼。
57、他们挖开这座新坟,盗取死人的衣物及珠宝。突然惊异地发现,墓中竟然有一个还活着的女人。
58、强盗头目发狂地大笑说:“漂亮的女人,我救了你,你就得是我的老婆!”
59、这个家伙说完,将微妙比丘尼双手捆住,架在马上带走了。
60、一天晚上,这伙强盗抢劫归来,正在酣睡,突然几十名武装卫队一拥而上,将他们全部杀死了。
61、她被押出来,卫队长唾了她一口,说:“贼婆子!按照国王的法律,贼的女人必须活埋!”
62、在荒坡找到一个土坑,他们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63、他们随手撩下几锹土,就急着大吃大喝去了。
64、当她感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她身边刨土。
65、那东西凑近她的脸,一股腥臭味扑过来,原来,那东西是一只狼。
66、她猛地坐起来,那只狼居然被吓跑了。
67、她挣扎着从坑里爬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心里说:“狼没有吃掉我,但我的灵魂却被这不公平的世道吃尽了!”
68、远处,隐隐传来寺院的钟声,她不由自主地循着钟声走去。
69、寺院的门打开了,她无奈地剃度出了家,被称作微妙比丘尼。
70、在寺院冷漠、孤寂的生活中,她的心早已僵死了,不知道人间什么叫幸福、什么叫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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