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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小丁儿

发布日期:2022-11-22  查看次数:3796 来源:兰州  作者:陈仁川

 
 
 

    不知怎麽,我老是想起一次邂逅相遇的小丁儿。圆圆睁睁的眼睛,嵌在瘦削的脸庞上,总像寻找着什么。猫一样蜷缩的身子,熟睡中还是一副警觉的神态......

    这是几年前的事了,回想起来,心头便涌出心酸的滋味。

    小丁儿,是人们在那些年常见的“马路天使”。当我在饮食店里,好不容易挨上座,端起无油少盐的白水面,借这么点机会,歇歇旅途上疲惫的腿脚时,眼前就会出现“小天使”贪婪的嘴脸。面前的这个流浪儿穿着并不褴褛,手脸也并不污浊,而且穿一件褪色的黄军装,很长很大,盖住他的膝头,

    但当我离开食堂后,很快就忘掉刚才的事。深夜两点,我冲进东去的列车,车厢里只剩摩肩接踵的空儿。我面对乘务员室,靠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台打盹。平时,木台上是放拖布铅桶等什物的,现在自然也被旅客占领了。当然,能够占据这狭小空间的,只有孩子。果然,我身后就是一只蜷曲的“小猫”。通身黑衣服,头被一只手遮住,后来露出乌黑的头发,原来他整个缩在一件黑棉袄里。那些年,人们多半同情偷偷混上车的人,认为是生活所迫,我有意将身子遮挡住他。

    过了足足两个小时,乘务员室打开了,一个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的姑娘出来,习惯地向车内张望了好一阵子,看她手里还拿着一张稿纸。一个大个子乘警挤过人群笑呵呵地走来,对她嚷:“小李,大批判稿写出啦?”

    “难,就是难”,姑娘扎着短刷刷,讲一口动人的普通话:“哎,出点主意好不?”

    “你呀,抄报纸不就得了?”

   “也得有哇。”姑娘不高兴地。

   “瞧,这是啥?”大个子从硬纸夹里抽出一份折叠的报纸,“我给你找着啦。”

    小李一把夺过来,“你呀,啊,对,莺歌燕舞,大好形势......批《总纲》,你真有心,谢谢。”

    “嘿嘿。啊,到查票时候了。”

    “从两头开始吧。”小李点点头。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靠,好像那孩子是我安顿的,反而引起她的注意。

     “同志,背后是什么?”

     “没什么。”

     “那是什么?多大了?”

     “没什么,他很小。”

     “叫起来!人人沾国家便宜行吗?嗯!”她用检票钳往“猫”身上一戳。“猫”嗯地一声,又翻身继续睡。

    “一个要饭的吧,真气人。”小李指明事情真相。旅客们盲目地注视着,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要饭的这么多?!怪事!”

    “俺那儿一样,太穷。”

    “听说西安火车站全是他们。”

     “唉,又乱套了。”

     车厢里一活跃,我就大胆地问乘务员小李:“这孩子不怕吗?这么小。”

    “怕?走在哪吃在哪,比高干还舒服哩。”

     大家笑了。

   “猫”也挺起黑棉袄,在我肩上一拍:“同志,劳您驾,让个亮。”

    乘客们兴致勃勃,大笑了。

    我仔细看,竟是他——小丁儿,在食堂分了白水面的“马路天使”。

   “你怎么也上车了?”我问。

    小丁儿不屑地回答:“自由。”

   “不怕被撵下去?”我逗笑地又问。

   “我不会再扒车?国家的车大家都有权坐!”小丁儿圆鼻头一哼,滑稽地也是讨好地向小李挤眼:“阿姨,我去西安。”

    清脆的童音,大人气的话语,吸引了一车人。多灵巧的玩具啊,好些人围拢来,极想惹他说话。我俨如他的保护人,摸摸他的头发,发觉是认真洗过了的,一种滑腻感。我抱歉地对小李笑了笑,意思是别驱赶孩子,他多让人心疼哪。

     小李却严厉地:“小滑头,你的票!”

    “有,我有!”小丁儿大模大样地:“阿姨,我妈说上车找好心的阿姨,到了西安请乘务员同志找我爸爸要钱。”

    小李被惹笑了,对大伙说:“看看,多巧的一副油嘴,我知道你说谎,没票,下一站走人!”

    “干吗呀?不就几个钱吗?阿姨,我才九岁嘛。”

    小李噗嗤一笑,满车人传染似地发出各种笑声。一位老太太叹气地说:“造孽哟!没爹妈管,九岁娃满世界跑哇。”大家都用乞求的目光投向小李,其实姑娘本无恶意,她拍拍小丁儿的脑瓜:“去去去,里面找个座儿。”

    我如释重负,拉住小丁儿往车里走,他一手紧紧挽住个白布小包袱,回头不住望那个好心的阿姨。忽然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头挡住我们:“就坐我这儿吧。”他挪挪身,腾出一半空儿。我叫小家伙放下他的“财产”,谁知他小嘴一撅:“我不,我妈给我留下的,她说这世道处处要当心。”

    胡子老头伸出手,一把拉住小丁儿往身上靠,孩子挣扎着。老头说:“怕什么?我不也像讨口的人吗?”

    周围好奇的旅客同我一样,上下打量这古怪的老头,周身那么絮絮碎碎,补丁明显地挂在胸前,小平头参差不齐地长着白发,额上是明显的核桃纹,络腮胡乱杂杂地翘着,左面嘴角直到下巴颏底有长长的淡红疤拉。只有花白的一字眉不停地动,叫人感到他心神不宁。老头用手刮小丁儿的鼻子,“别怕,我是好人,不是贼。”

    小丁儿又是三年早知道:“我看也不像。”

    “哈哈哈......”老头的笑声简直像洪钟。

    “你干嘛笑?”孩子用手指指老头的嘴巴。

    “我想笑!哎,你爸是干什么的?”老头和善地问。

    “听我妈说是个啥啥长,被人抓走了。”小丁儿还想说什么,声音里流露出期望别人同情的味儿,“我妈睡了,她叫我上西安找爸爸,我就出来了。”

    “这可不好,你妈醒了会着急的。”老头叹息地。

    “她才不急,我常在外面混,不怕的。”小丁儿挤挤眼,很老练的样子。大家都渐渐喜欢小丁儿了,有人递给一把糖。

    这时,大个子乘警从另一头逼近了,脸吊着,像秤砣。那时,我是反感这类虚张声势的人的,他们的生活逻辑就是捡软柿子捏,果然,这严肃得可敬的人早预备要大发雷霆地走到老头和小丁儿面前。

    “喂!这小孩超过一米,补票!”

    小丁儿大喊:“是阿姨叫我进来坐。”

   “她管开车门,我负责查票,你站起来!”

   “我不!就不!”小丁儿不由自己地往老头身上靠。

   “干嘛呀?是我的孩子!”“洪钟”响了。

   “好,掏钱吧!”乘警无情地。

   “给你。”老头的手,伸进掉出白花的棉袄对襟,从里面口袋拿出一个小包,蓝布裹了好几层,抖抖索索地扯开,在众人感激而奇异的目光下,将里面包的一卷角票全部交给乘警。

     小李在人群后不满地哼了一声:“你这人——”

   “制度嘛!”大个子点着钱,不知是不是顶小李才说的,但眼神中的气愤一定是冲老头的,恨老家伙多管闲事。“刚好,退你五角,算他有福气。”

    小丁儿崇敬地抓住老头的胳膊,哭得好伤心!顿时,引得大家难受地咳咳咔咔,把蔑视的目光射向乘警。当然,乘警查票在今天看无可非议,可当时......

   老头的大手满是伤疤、粗茧,厚实得像木墩,手心展着那块沾煤渣的蓝布,奇怪的是布底平放着一把削笔刀,绿色的刀把,在车灯下闪着,我感到老头的心在抽搐,因为他的手颤栗着。

   “你爸爸干吗让人抓走了?”

   “妈妈说他成了反革命。”

    老头霍地站起,激动地说:“这么多——反革命!”他把削笔刀给小丁儿,“给你,削铅笔,学文化。”老头的声音如秋风中颤抖的枯草。

    乘警没趣地迎着小李,干巴巴地说:“你写得了吗?列车长又催啦,到了西安批3株大du草。”

    “呸!”老头没痰没唾地吐了一声。

    小丁儿正用削笔刀削常常的指甲,高兴地说:“老大爷,妈妈说爸爸要给我买带大熊猫的削笔刀。”

   “我到西安给你买。小鬼头,你看我是老大爷?”

    “当然,你胡子多,像大山羊。哎,瞧,你这个疤多难看。”小丁儿的手摸到老头的嘴边。

    老大爷摇摇头,问我:“......同志,我老吧?”

   我细瞅也拿不准,估摸该在五十开外。他用四个指头一比划,难受地:“才这个数。” 

   车上的人都受了惊:“啊,四十?!那人受了什么苦?”

   在议论中,老头沉默了,他让小丁儿倒在双膝上,用粗硬的手抚着孩子的脸,让孩子真正不用担惊受怕地睡吧。大家也都疲倦了,各自回到座上,用各种姿势去做自己的梦。

    只有小李和大个子在乘务员室,为一份批判稿煞费苦心。隐约听到小李好听的普通话,“就说车上吧,大好形势?那老头像从监狱出来的......你看见那伤疤,那像铁一样的手......那个流浪儿倒被他收下了......

   “怎么?你同情那号人?!阶级斗争就在他们身上。”大个子驳斥道。

    我也犯迷糊了,闭住眼,隐隐约约还想着那个小机灵,他妈妈为什么让仅有九岁的孩子独自上路?他爸爸又在哪里?一个理该享受幸福的孩子,孤苦地漂泊在茫茫人海里;那位叫人生畏的老头又是什么人?他才四十岁......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在梦中见到小丁儿被许多人围住,一个老太太扑在孩子身上恸哭,小丁儿倒在我怀里,手脚冰凉,我搂住也放声地哭,蓦地像打雷似地,老头来了,他大喊;谁敢夺走这个可怜的孩子......

   “呜呜呜,啊——”我被一种震撼山岳的声音惊醒了,真有人在哭,竟是他——我梦见的老头,撕心裂肺的哭声从他全身迸出。几乎全车人抬起头,屏住呼吸,后来如同潮流奔腾,到处发出议论,乘警站起来,对小李早有所料似地说:“他妈的,又是他,糟老头儿像个孩子大哭!”

    对座的老大娘悲悯地喊:“你怎么啦?”

   我走过去想安慰,不知说什么,只见这个四十岁的老头双手捂脸,凄厉地抽泣,泪流尽情地往小丁儿脸上滚。

   孩子像溺水的人挣扎地仰起头:“别哭,别哭!老大爷,你饿,我去要,我去——”小丁儿要站起来,脸上是一种要为别人办事的自豪。

   老头紧紧地,抱件衣服似地,把小丁儿裹在怀里:“儿子!我的亲儿子啊——”

   “啊?!怎么回事?”人们茫然地问。

   老头手里抓住的是什么?我凑近看出是封信,便不顾一切地从他攒紧的手里夺了出来,急切地念出声,念着念着,我已泣不成声,车厢里不同地方发出哀声。小李哭得最厉害,啊,原来那是小丁儿妈妈的遗书,是死不瞑目的母亲最后留在儿子口袋里的。

   老头如泣如诉:“我......看见他棉袄下......是军装,好奇怪,又摸口袋......同志们,原谅我;那是我......老婆写,写的......啊——我坐了整整六年牢,出来了,她没有等,等到哇......

   我泪眼中看见了,看到在这广漠世界发生的一幕幕悲剧——

   ......小丁儿伏在病危的妈妈面前,哪会知道妈妈要永远离开儿子了。好妈妈没有忘了给小丁儿最后洗一次头,擦净脸,将爸爸的军装给儿子,缀上了最后一个补丁,忍住泪装出轻快的笑脸:“去,我儿子是个男子汉,去西安找你爸爸,告诉他,爸爸临走说了,要给儿子买顶好看的削笔刀。去吧,你都六年没有看见爸爸了,告诉他,妈妈被人撵出去了,没有一分钱......”我读信,听到了小丁儿妈妈咽气前最后一声长叹:“小丁儿......妈妈等着你!记住,你爸爸是好人,他叫丁——峰!”

    老头满把的泪,不可遏制地喊:“形势大好啊——小丁儿——”

   儿子的泪一滴滴掉在那把从三岁起期盼的削笔刀上,他明白妈妈不是睡觉了......小丁儿的哭声盖住车里的抽泣、议论、咒骂、同情,也压倒了乘警的“斗志”。小李发出止不住的唏嘘,我相信姑娘泪眼中一定看到了批判稿背后的生活。

   小丁儿发狂地一声喊:“爸——爸——”

   小丁儿,你在哪?现在好吗?惨重的创伤留在你幼小的心灵中;如今,和煦的春风里,你忘得了几年前发生的那一切吗?

   “爸爸!爸爸!”这是我的孩子跑进门喊着笑着。

    我铺开稿纸,沉吟着,瞧着两个用阳光看人世的孩子,自言自语地说:“那一切都过去了,生活,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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