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42年,一场少有的旱灾无情地吞噬着甘肃南部地区。
2、广大农牧民在饥饿线上痛苦挣扎;国民党反动派却照样敲骨吸髓,无恶不作。
3、“官逼民反,不得不反;若要不反,免粮免款。”穷苦农牧民走投无路,终于举起反蒋抗暴的义旗。这就是震撼中国西北大地的1943年“甘南民变”。
4、起义烽火燃遍甘肃南部二十余县,由汉、藏、回、东乡、土等多民族农牧民组成数万人的武装队伍。领袖人物除了汉族的王仲甲、王德一、回族的马福善、东乡族的马木哥,还有一个藏区寺院的活佛。
5、一提起活佛,人们立即会想起金碧辉煌的大经堂,青烟缭绕的酥油灯......
6、这位活佛就生活在这样一座寺院里,但心始终同广大群众连在一起。他就是中国现代史上一位值得被歌颂的人物——甘肃卓尼水磨川寺第十八世肋巴佛,名叫金巴嘉木措。
7、肋巴佛乐善好施,关心穷人疾苦。每年即使闭门念经期间,也照样允许衣不蔽体的人进寺院,甚至赠给食品。
8、压床喇嘛是寺院权威人物,对肋巴佛同情穷人大为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9、肋巴佛还走出寺院,亲自为牧民煨桑(即:绕着柏树枝诵经)、驱邪。要大家提防大旱后瘟疫的蔓延。
10、肋巴佛的一举一动,越来越引起压床喇嘛不满。一天,他去附近的杓哇寺,对乌龙喇嘛说:“肋巴佛是个什么佛爷,准是当初选错了!”
11、乌龙早就与国民党官府有勾结,有恃无恐地说:“哼,我上官府告他煽动老百姓抗捐抗粮,心怀叵测!”
12、与此同时,肋巴佛正在倾听一位老人的哭诉:“活佛啊!官家收税多如牛毛,连二十年后的兵款都派下来了......”
13、说着说着,跪在肋巴佛面前的贫苦农牧民都放声哭起来。
14、只见肋巴佛霍地站起来,激愤地说:“不交!不交!看他们有多大的嘴,能把大家一口吃了?!”
15、回到寺院,活佛心烦意乱,忽然想起一幅古老的壁画:一队衣衫褴褛的人,艰难地跋涉在崎岖的山路上,一群豺狼虎豹不时向他们攻击......
16、正在这时,两个穿着破烂的年轻人走了来。活佛听他们说明来意,不禁大吃一惊。
17、原来竟是肋巴佛从未见面的侄儿侄媳,他们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诉说十多年间的不幸:一家人死的死、逃的逃、病的病......
18、当活佛急切地问亲母的情况时,侄儿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说:“民国十七年,兵荒马乱,阿奶在河州呆不住了,到兰州官府告状,没人理睬,一气跳了黄河......”
19、肋巴佛失声恸哭,顿时,那长久压在心头的回忆像决堤洪水,一下子涌现在眼前......
20、那已是童年时候的事情,人们叫他尕三哥, 八岁那年,饱尝辛酸的母亲,有一天带他去官府鸣冤告状。
21、大堂气氛阴森,尕三哥却倔强地扬起小脸,直直地站在母亲身旁。
22、母亲一个字一滴血,声泪俱下:“马步青的庄头,杀害了我的丈夫,又抢走我的两个女儿......”
23、“马步青?!”镇守使一听这个名字,不由一哆嗦。他打眼往站着的尕三哥一瞅,大喝:“这个娃娃为什么不跪?”
24、接着,仿佛一声惊雷,尕三哥也喊了一声:“你给我跪下!”
25、“你、你是什么人?!”镇守使被震住了,吃惊地问。尕三哥从小跟随大人拜佛,便脱口而出:“我是活佛!”
26、“我是活佛!”这句话神话般地立刻传遍全城。
27、当时,水磨川寺活佛圆寂(去世),正寻找转世灵童,喇嘛们听到这个传闻,马上赶来弄清情况。
28、却说尕三哥和母亲告状失败后,暂住一个小店,母子正相对而泣,忽听门外一片喧嚷:“就在这!就在这!”
29、尕三哥好奇地出门,几个喇嘛上前向他献上洁白的哈达。
30、母亲惊慌;“这、这是怎么回事?!”喇嘛们低头回答:“佛母,我们是来迎请怀来仓肋巴佛第十八世转世灵童啊!”
31、不由分说,尕三哥就被七手八脚地换了衣帽,由喇嘛们鼓号齐鸣地迎走了。
32、喇嘛们将小活佛迎往松鸣岩寺,那天,恰是一年一度的“浴佛会”,无数藏汉群众正等待小活佛到来。
33、寺院门外,地上用石灰画上了“吉祥如意”的大幅图案。
34、这时,尕三哥由一个老喇嘛抱着,骑马走在“送佛队”中间,身边是一顶黄得耀眼的缎旗伞,蓝天白云下荡漾着欢呼声。
35、跪拜如浪潮起伏,尕三哥被吓呆了,如在梦中。
36、着床后,尕三哥转到卓尼水磨川本寺,正式成为肋巴佛,开始枯燥刻板的学经生活,梢一走神,经师就一顿鞭子。
37、寺外,草山枯了又绿,映天红谢了又开。随着年龄增长,肋巴佛越来越渴望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
38、肋巴佛从沉重的回忆中抬起泪眼,对侄儿公布加夫妇发誓:“男儿报仇,十年不晚!”
39、据说,肋巴佛一世是因为母亲难产割开肋巴出生而得名;这位十八世肋巴佛呢?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因此,他怎么也忘不了人民受的苦难。
40、这天晚上,他又想起近年结交的王仲甲、马福善等有血性的好汉,想起他们推心置腹的话语:“穷人要活路,团结起来斗。”
41、一连几天,他几乎每天都听到好些地方的穷人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的消息。
42、于是,他决定请知心好友、杨土司手下的年丹增一起共商大计。
43、年丹增喜穿红衣,人称“辣子”,一听是肋巴佛相邀,飞也似地奔向水磨川寺。
44、肋巴佛高兴地迎接他,在卧室有意试探:“官家把老百姓快逼得上吊了,怎么办?”“辣子”火爆地说:“只要我们老百姓拧成疙瘩,就敢反官家。”
45、肋巴佛思忖地问:“要是官家来硬的呢?”“辣子”痛快地说:“咱也硬碰硬!”
46、两人心照不宣,都明白下一步该干什么。临走,肋巴佛再三嘱咐:“你这次买枪,切莫走漏风声。”
47、一直暗中盯梢的压床喇嘛,又悄悄上杓哇寺找乌龙。
48、乌龙多次向官府告密,说穷人听肋巴佛的话,抗交捐税。压床喇嘛听了,生出毒计,要抓肋巴佛想造反的证据。
49、于是,乌龙的人在山隘口埋伏,气势汹汹地拔出腰刀。
50、一个放羊娃看见这一切,丢下羊群,向水磨川跑去。
51、肋巴佛听了放羊娃的叙述,不禁大惊失色。
52、乌龙正在懊恼他的人没有抓住“辣子”,但当他看见两匹马驮着沉甸甸的口袋,又哈哈大笑起来。
53、麻袋迅速被打开,乌龙大叫:“啊!是柴棍?!”
54、此刻,肋巴佛心急如焚,公布加却笑呵呵地跑过来说:“活佛,‘辣子’回来啦!”
55、他听到了“辣子”爽朗的笑声,肋巴佛忙问:“枪呢?”“辣子”风趣地说:“全在,乌龙哪是我的对手!”
56、乌龙抓不住把柄,只好放人。又一气跑到乡公所,对乡长说:“肋巴佛难道把枪吞进肚子吗?你们去搜!”
57、乡长请来保安队,气势汹汹地冲进寺院。
58、肋巴佛不动声色,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短枪,说:“枪吗?有一只,杨土司送我防身的,给,拿去!”
59、“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拿活佛您的防身枪哇!”乡长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回身恶狠狠地对保安队下命令:“搜,给老子搜!”
60、这帮恶棍搜不着枪,夹着尾巴溜走了。肋巴佛在他们身后念了声:“阿弥陀佛”。
61、肋巴佛暗中派人串联附近的穷人,成立了“草登草哇”(藏语:七个部落)
62、“草登草哇”的骨干聚在活佛周围,心情格外振奋。一个叫辛生贵的汉人神往地:“听说红军到的地方,有饭同吃,有衣同穿......”
63、一提起当年红军路过这儿,人人心里充满喜悦和希望,要求立即起事。
64、肋巴佛沉稳有力地说:“好,起事!”
65、第二天,肋巴佛来到拉鹿河顿珠家,召开了一次“草登草哇”的重要会议,决定在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农历正月十五日——藏族酥油花节起义。
66、水磨川寺五百年来,还没有遇上像今年这样的不同寻常的酥油花节。高手云集,“文成公主进藏”、“布达拉宫佛会”等一座座油塑栩栩如生,色彩艳丽夺目。
67、只有压床喇嘛预感要发生什么不寻常的大事。
68、他连夜去找乌龙,这时的乌龙已组织了富户为主的“草周草哇”(藏语:六个部落),专与肋巴佛作对。乌龙听了压床喇嘛讲的情况,马上去禀报乡长。
69、乡长一心邀功请赏,迫不及待摸黑上县,请县长徐文英派人来查看。
70、来人反被水磨川寺琳琅满目的油塑迷住了,回去对县长说:“人家忙着过灯节,哪有造反的样子?”
71、徐文英打着呵欠,严厉训斥乡长和乌龙“大惊小怪,谎报军情。”
72、县长只知刮钱,不知死到临头。乌龙等如惊弓之鸟,一个个逃到外地避“灾”。
73、酥油花节终于到来了,这天,喇嘛们起劲地吹奏着,“跳神”的演员戴上面具,大显身手。
74、入夜,欢乐的人流涌来,无数色彩斑斓的酥油灯将寺内照如白昼,人们仿佛置身神仙宫阙。
75、这当儿,肋巴佛已扎好护身符,人前依旧沉着地为跪拜的信徒一一“摩顶”祝福。
76、偏偏杨土司派人送来节日礼品,并要住几天,肋巴佛只好推迟起义时间。
77、等杨土司的人一走,农历二月十九日,只见肋巴佛登高一呼,跟随他起事的汉藏僧俗群众争先恐后地举起抗暴惩恶的武器。
78、肋巴佛骑着银鬃马,精神抖擞地带领大家,向前驶去。
79、看着身后越来越多的勇士,肋巴佛风趣地说:“我们是饥民的队伍,就叫‘饥民团’吧!’”
80、由卓尼、临潭汇集的义军达二千多人,第一夜,他们在高山湖泊——冶海之畔宿营,开始了自己前所未有的生活。
81、群山环抱的冶海,湖边有一座供奉明朝大将常遇春的常爷庙,肋巴佛在里面召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
82、肋巴佛诵经似地说:“天降灾劫,官逼民反。从今天起,我们生死同心!”众人起誓:“半路变心,天诛地灭!”
83、肋巴佛宣布将队伍编成三个师,任命了师、团长,“辣子”担任参谋长,他自己是司令。
84、篝火映红了湖面,战士们漫起悠扬动听的当地民歌——“花儿”,肋巴佛来到战士中间,到处是开心的笑声。
85、常爷庙红色的火龙旗,成了起义军的战旗。大家举起刀枪,跟随肋巴佛高呼:“打洮州(今临潭)!打洮州!”
86、接着,两千多战士“嗷嗷”地吼叫,像一群狮子绕着火堆跳跃。
87、雪花飞舞、寒风呼啸,肋巴佛满怀激情作临战前的祷告:“至高无上的释迦牟尼佛祖,弟子前去惩戒邪魔,请予保佑......”
88、肋巴佛的队伍直插洮州。他先派出三百名装扮卖柴草的前导,天麻麻亮就顺利地进了城,守城的保安队残梦未醒便被全歼。
89、起义军潮水般地冲向县衙。
90、县长徐文英与老婆一起从被窝里爬出来,跌跌撞撞地由后门逃跑。
91、不料,等待他们的是正义的枪声。
92、肋巴佛站在县衙前说:“穷人拧成一股绳,官家吓得丢了魂。我们是穷人的队伍,绝不许任何人欺负老百姓。”
93、肋巴佛让“辣子”开仓放粮,满街是喜气洋洋的背粮群众,人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94、肋巴佛让砸开大牢,受尽摧残的抗粮抗捐的群众获得解放,他们饱含热泪,纷纷要求参加农民起义军。
95、攻破洮州后,义军挥师岷县。途中同县保安队发生遭遇战,肋巴佛组织所有武器开火;同时让后续部队登山呐喊助威。
96、敌人惊恐万状,仓皇撤退又遭到义军伏击。
97、敌人重新纠集,猛烈地射击,却发现肋巴佛的队伍早已撤走,只留下一杆火红的神农旗。
98、肋巴佛率队到达门楼寺,同王仲甲、马福善马继祖父子率领的一万多人会师。王仲甲意味深长地对大伙说:“干吧!只有推翻国民党,婆娘娃娃才能养锝活!”
99、接着,又有来自二十多个县农民武装队伍,会师武都县草川崖,成立了“西北各民族抗日义勇军”。
100、蒋介石一听大怒,调集七个正规师、两个骑兵旅、数十个保安团,从天上、地下对农民革命军血腥镇压。
101、起义军浴血奋战十个月之久,终因寡不敌众,被残酷镇压下去。
102、肋巴佛仍是硬骨头,“辣子”还姓“辣”,群众保护他们转入地下,准备东山再起。
103、在敌人眼里,水磨寺变得非常可怕,他们疯狂地叫着:“烧!烧!烧!”
104、恰在这时,“辣子”外出侦察途中,不幸被乌龙喇嘛带人抓住,惨遭国民党反动派枪杀。
105、白色恐怖并没有吓倒肋巴佛,他潜入夏河俄旦寺,继续组织藏民同国民党县长李永瑞斗争。
106、他同大家一起,按藏民习俗,用舌头舔枪口,发誓说:“为穷人,不怕死!”
107、李永瑞挥动屠刀,带兵包围俄旦寺,叫嚣“活捉肋巴佛!”
108、机智的肋巴佛带人突围,在翻越高墙时不幸摔伤。
109、一起舔过枪口的战友高乃,抢先背上肋巴佛,从陡坡突出去。
110、肋巴佛用嘴贴近高乃的耳朵,说:“总有一天我们会胜利回来的。”这时,从远处不时传来敌人的枪声。
111、李永瑞没有抓住肋巴佛,暴跳如雷,将一个接近过肋巴佛的藏民的头割下悬挂在县府外示众。
112、这更加激起肋巴佛对敌人的无比仇恨,他餐风饮露、东奔西走,始终同群众在一起。
113、1946年盛夏,肋巴佛终于在甘肃渭源农村找到了中国共产党的地下组织。
114、“同志”这无比亲切的称呼,使肋巴佛消瘦的脸上滚下一串热泪。原来,党组织也在到处找他,很快批准了他的入党申请。
115、油灯前,肋巴佛娓娓地向党的领导倾诉衷情,决心为人民的翻身解放,洒热血,抛头颅。
116、他渴望去革命圣地延安,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为党和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中共甘肃陇右工委批准了他的要求。
117、1947年初夏,肋巴佛同他的入党介绍人牙含章向延安出发。
118、在西兰公路,他们给一个国民党军车司机几块银元,顺利搭上车。
119、不料,在离平凉四十里的安国镇附近,军车翻了,牙含章头部受伤,失去知觉;肋巴佛当场牺牲,年仅三十一岁。
120、党的地下工作者,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掩埋烈士的遗体。
121、消息传出,战友们陷入无限悲痛之中,在党的会议上为他默哀。从此,肋巴佛的名字在甘肃南部广为流传,他闪光的一生,也成为无数神奇传说的源泉。 (甘肃首届连环画评奖获特别荣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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