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度过83个冬日。
冬日很冷,滴水成冰。特别是小时候,冬天要比现在冷得多。一次,我从学校回来,冻得生鼻涕冷泪。一进家门,就霸占了火炉。妈妈说:“这才头九,你就冷成了这个样子,到了三九四九冻破石头,可咋办呢?”
谁知,真正到了三九四九冻破石头时,却成了我们小伙伴的乐园!那时吕家巷有个泊池,天愈冷泊池的水就冻得愈厚,赶三九天时,上一班同学陈桃存,从家里掂出一根铁扦来,在冰面上用力砸,砸啊砸,一直砸到一尺多才见水,他高兴地喊道:“已经冻实了,可以滑冰了!”于是,我们就三三两两在泊池冰面上翩翩起舞,有的还做出各种各样的姿态,引来不少观阵的大爷和大婶们;有的因为技术不熟,跌了个仰面朝天,也会引来一阵哄然大笑;不过,有点是共同的,就是每个滑冰的学生脸蛋儿都像是才出笼的馒头热气腾腾地直往外冒气,红彤彤的小脸蛋上荡漾着掩不住的笑容,那才叫一个“乐”呢!
此后,再也没有遇到那么冷的寒冬,直到2008年冬季,才又出现了一次“寒冬”。
那年,从头九开始,天空就灰蒙蒙的,灰蒙中飘着雪花,时停时续,虽说每次的雪不算太大,但时断时续,时间也拉得很长,伴随着刺骨的寒风,刮到人们的脸上就像刀割似的,耳朵也被冻得生疼生疼,人们见面后第一句话都是“今年真冷,几十年都没有见过!”时至今日,我还保留着当时拍摄下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在我的南街老屋西房下拍的。西房是两层楼,楼顶上面的积雪被冬阳一晒,渐渐溶化,溶化的雪水慢慢地通过管道向下滴着,有些滴在电线上,而滴在电线上的水珠,竟一滴一滴地被冻成了“冰滴溜”,足足一、二尺长,顶部的冰凌疙瘩足有几斤重;另一张是在我的寝室外面拍的,因为天气太冷,烟筒中会排出很少量的水,而这些水一经流到室外的烟筒口,就立即被冻成长长的冰凌柱,太长以后就会断掉下来,光烟筒中掉下来的“冰滴溜”就盛了满满一大桶,可谓“寒冷之极也”!
这几年,冬日不那么冷了,据说是因为全球气候变暖所致。你信不信?反正我信。我们要积极参与全球气候变暖的治理工作。
冬日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大雪纷飞。雪似珍珠,洁白无瑕;雪似羽毛,纷纷扬扬;雪似柳絮,满天飘舞。特别是小时候,我总盼望下雪的日子,因为一下雪,我们小娃娃就有干的了……
比如感知雪花的生命。当我站在大雪飞舞的世界里,雪花就会自然而然地飘落在我的鼻尖上或脸蛋上,我的心里立时会感到有一种清爽的舒服;当我伸出手心接雪花时,雪花就像一个羞羞答答的新娘子不敢见人,立马化成一滴湿润的水珠温暖你的手心;一阵凛冽的寒风突然刮来,我就会披着一身雪花跑回屋里……所以说,雪花有生命,有言语,有悲欢离合,也有感情韵味……
比如听雪。小时候,往往爱扒在窗户里看外面下雪。但我是老大,不安于在炕上看雪,就悄悄瞒着妈妈站在院子中间听雪。人们都说“落雪无声”,我站在清静处却听到了“落雪的声音”,虽然说那声音很小很小,很轻很轻,几乎听不到,但确实有声音,这是千真万确的。
比如踏雪。平时老人总要我们“远离雪水”,可我偏不,一下雨就爱往有水的地方跑,一个心思想听“乒乒啪啪”的踩水声;一下雪就爱往积雪的地方跑,一个心思想听“咯吱咯吱”的踏雪声,特别是爱看那身后留下的一串串水印,一朵朵花儿,一首首像诗一样的歌。
比如打雪仗。大雪一停,我们就开始打雪仗。打雪仗不是“两军对垒”,而是“混战一团”,以人为单位,把雪花揉成雪球当武器来互相攻击。“战役”一旦打响,就雪团乱飞,雪花乱绽,把雪球打在人的身上、脸上、脖子上,几乎人人“挂彩”,人人都被打得浑身是雪,但人人脸上却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比如堆雪人。我们还利用扫雪之机堆雪人,堆成胖哥哥,甜妹妹,少先队员,警察叔叔,看田老汉,姜太公钓鱼……但堆雪人不比打雪仗,讲究的是造型艺术和审美情趣,因此,往往得由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带上几个自愿当助手的,层层堆雪,耐心雕塑,雕塑出来的雪人栩栩如生,光彩照人,令人羡慕。
比如扣麻雀。就是在打麦场上扫出一片空地,拿来筛子、短棒、长绳和小米。然后,把绳绑在短棒上将筛子撑起,筛子下面撒一些米粒。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麻雀慢慢地飞临筛下觅食,待到它们吃的正欢时,躲在暗处的我们便猛的一下拉倒撑棒,筛子底下肯定扣了一窝麻雀。
比如烤麻雀。扣住麻雀后就是和泥巴,用泥巴把一个个麻雀裹得严严实实的,再拿到棉花柴火堆上烤,一直到香味四溢,我们才分着吃。那是一种绝妙的美味,又香又脆……
再比如收雪水。小时候,妈妈经常在冬天把雪花收集在瓷罐里,化为“雪水”。“雪水”是治疗暑天头疼脑热和热感冒的“好药”。据《本草纲目》记载,雪水还能解毒,治瘟疫。民间有用雪水治疗火烫伤、冻伤的单方。这种收集雪水的做法在我们家里坚持至今。
不过,“三年不下雨,总有怨雨人。”我就有过这么一次“怨雪”的经历。
那年冬天,我在羊村完小上学,一次星期天回家,半夜突然狂风怒吼,大雪纷飞,赶第二天上学时,雪竟下了一、二尺厚。妈说:“这样大的雪,就不要去了!”我说:“那怎么行?你给我寻根木棍,拄着也得按时去。”就这样,我和几个同学踏雪出了村门。往远处一望,无边无际,白茫茫一片,没有远山,也没有近岭;没有麦地,也没有道路,我总想找个“依托”,但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一个路标,更找不到一条道路,有的尽是雪白一片,刺得眼睛生痛。万般无奈,我们几个只好凭着平时走学校的记忆和沿途村庄偶尔露出的“铮嵘”,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下这只脚,再拔出那只脚,慢慢地往前摸索着前 进。一路上,只能听见我们几个人踏雪的吱吱声和个人的喘气声,再就是看得见的从嘴里呼出去的一股股热气……整整4个多小时,才走完了15里路。临到羊村完小时,两只脚都冻成了冰蛋儿,上身却汗流浃背,脸蛋儿也像熟透了的红苹果……你想,我能不怨雪吗?
发展到今天,“怨雪”成了“盼雪”。“今冬无雪,明春无雨”成了气候常态。我就天天盼雪。“盼雪”,成了人们和庄稼的“通病”。期望着毛主席《沁园春·雪》在北方的再次出现:“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我想,我会盼到大雪纷纷的那一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