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八十年代,被国人视为值得怀念的年代,那时刚刚改革开放,气象万千,人们无不希望努力补回十年浩劫造成的物质与精神损失。而且,人们的思想也比较单纯、认真、条条框框也不多,一心想干事业,尤其是一代浪费了青春走进中年的知识分子,渴望工作,不计条件地为国家、人民也为自己而勤奋有效地工作。八十年代如同一个人的青春期,似乎全社会都在为了未来拼一把。有一微信提到“为什么中国人开始怀念八十年代?”开篇写道:“八十年代,那是一个烟火与诗情并发的年代,是一个开放包容,充满情怀的年代,一个思想自由奔放百花争艳的年代。”“人们挣脱枷锁百废待兴,对外张开怀抱,拥抱一切感新鲜空气和温暖阳光。”
我正是1980年底从小县下放返回省城的一员。八十年代中叶,由我直接筹备创办了全省第一张法制报——法制导报,敢于干预生活,大胆为老百姓说话,主张公民应有人格尊严有民主自由有说话的权利,好在那时的领导比较开明,不大干预报社的行动。两年后司法部就选在兰州举办了全国地方法制报总编会,报社也评为系统先进。
八十年代对于我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彻底改行,结束在文艺界的生活,1984年12月30号得以进司法厅,人生又到一个新的领域,一次新的抉择又会如何?世上的事归根结底得靠自己努力,没有免费的午餐。都是平常的日子,平平常常的事,平常的经历,平平常常的足迹。在一个平常的瞬间,突然,有一天——从平常的生活坐标上,看见转变方向的自己!尽管政法与自己的过去不搭界,我的主观愿望是办法制报应该可以将现实生活广泛地联系起来,从新闻角度使现实的不同层面和内容使宣传法制有新的看点。
为了迎接4月一日的创刊,在报刊如林中如何有效地打开局面?最初的想法来自于一次偶然的灵感:就是到文联请画家设计报纸广告,在作协几位作家听说我到了政法部门,于是都说他们对写法制题材很感兴趣,我边谈边产生一个大胆想法:可不可以组织作家艺术家参观监狱和劳教所?那是让人感到神秘又难于涉足的地方,肯定能够吸引他们;同时也可为即将诞生的法制导报造成社会影响,并邀请省市新闻界参与报道。其实自己转行就有让政法与文艺携手的动机,凭自己多年同文艺界的联系,参观监狱的计划一定能实现。果然,这一想法很快传到媒体,兰州电台几位记者都要参加采访,并且电台快讯两次报道《法制导报》即将创刊和组织作家艺术家参观监所的消息。
监狱和劳教所方面很快有了反响,表示欢迎作家艺术家参观。那几天,近百人参观车间、犯人操练、宿舍、食堂和某个监狱的书画展,其中一幅《探监》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参观者还可以随意与犯人聊天。同时,文联书画家在现场为监狱写字作画。我正式向厅长、监狱局长请示可否“让犯人的文艺演出走向社会”,以显示监所对犯人改造的成果。犯人演出能不能从监所走向社会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显然需要一种思想解放的气魄和相应的社会氛围:那就是监所管理层和社会舆论面达到一个共识——犯人演出应该也完全能够走向社会,从而将社会的关注与监所改造统一起来,以期取得更有效的教育成果。
参观结束的座谈会在一监教学楼举行,政法委副秘书长、劳改局两个局长、还有全省劳改大队长会议的一百多位代表参加,诗人高平、伊丹、师日新均即兴吟诗,剧团演员、省市新闻界人士和专业作家激情发言。省文联党组书记程士荣说:“监狱尚且能够清除‘左’的影响,文艺为什么不能写感化?”他特别提到犯人演出非常感人,“希望让他们的演出走向社会”,并表示文联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司法厅副厅长让我介绍将要创刊的《法制导报》并对提出“让犯人演出走向社会”的创意大表赞同,这个新的计划立刻引来一片掌声,为整个“参观”画了圆满的句号。文艺和新闻两界人士突如其来地走进监所,参观监所并观看犯人的演出,无不被犯人真情呼唤“妈妈”之声所感动。这一来,文艺界和新闻界——也可说是社会的代言人,无不认为这样的演出具有的特殊的现实意义,应该让大墙外的人关心对罪犯的改造教育。然而,这仍需要一种沟通,就是如何将他们的愿望变成现实。法制导报则作了这样的及时的沟通,因为通过法制导报可以使政法、新闻和文艺三者很容易地衔接起来,形成一个社会需要这样演出的舆论场和社会面。
司法厅和监狱领导随即表态一定努力将犯人演出推向社会,“相信这样的演出能够充分表现党的劳改政策的胜利,对宣传法制、开展全民普法教育也会起到促进作用。”到此,犯人走向社会演出,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新生之路晚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出现的一次特殊演出。今天回忆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当时的甘肃日报首次“法制之页”有一篇观看新生之路晚会的文章,结尾有这样的话语:“舞台上《新生之路》的帷幕落下了,高墙里新生之路正在延伸,伸向新的起点,伸向社会,期待着在延伸之路上,走来昂首阔步的新生者!”这同样也应该是包括我在内的无数期待者的希望。司法厅最新一期简报是《新生之路》文艺晚会在兰公演引起强烈反响。其中说:3.11-18在黄河剧场演出,观众达一万多人。新华社甘肃分社发了电讯稿,省市新闻界进行了广泛的宣传,一致认为它具有特殊的教育意义。演出引起社会震动,出现场内满座、场外等票的热烈场面,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等候退票者多是年轻人。晚会以“放心吧,妈妈”为主题,通过犯人演员富于激情的串联节目,使歌舞、器乐、话剧等多种样式浑然一体,表达了对自己犯罪的愧疚之情并决心用汗水洗刷灵魂,踏上新生之路。文艺界出现专业演员、编剧主动要求观看,这是过去少有的事。一位大学教授认为“这是党的三中全会以后,我国法制建设中的一个新气象。希望到大中学生中继续演出。”犯人演员得到最好的自我教育,深深感到社会对他们的理解,给了他们母亲般的温暖,常常含泪演出每一个节目。
创刊后,接到定西劳改四支队寄来一封复印信,在美国工作的李生立,回国探望宁夏的舅舅,希望服劳役的表弟能够陪同,监狱同意了他的请求,准假一星期。他们顺利到宁夏,与亲人见面并合影。李从香港、台湾、汉城回美国,期间他不断讲述这次难忘的经历并拿出宁夏行的照片给亲友看,大家无不称赞祖国,有的人留下感激的热泪,都说:“想不到共产党对人这么温暖啊!过去听到的一些对祖国和共产党的不利的谎言不攻自破。”同时,他对服刑中的表弟学到了许多工业技能,没有荒废时间感到欣慰,由衷感谢定西起重机厂领导有方感谢制度的完善。这无疑是一个有价值的新闻。
另一行动是法制导报创刊的第二天上街宣传,一辆中巴警车安装有广播设备。沿途放制作好的广播稿,车身两边挂红布横幅,采取这种形式宣传一张新报,在兰州可能是头一回,颇有新鲜感,一路甚至有人跟着车跑,我们不时停下来,到车外卖报,常常出现人群一拥而上抢购场面。
创刊后报社与法学会联系共同召开多次改革与法座谈会,兰大法律系教授吴文翰发言涉及经济司法滞后与现行经济诉讼中存在的问题:“改革目的是搞活经济、加强经济立法,改制就是变法。”诞生不久的法制导报,多次报道有关改革与法的内容。过去显得沉闷的法学界,顿时变得活跃起来,也促进了法制导报关于案例多角度的报道及一系列评论和思考,引起读者极大兴趣。又如民法通则座谈会,与会者说:《民法通则》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一部大法,但还不是民法典,是为民法典铺平道路的。“民事权利”独立为一章,是世界法制史没有的,具有中国特色。再如五好家庭座谈会,与我考虑的栏目《我所知道的幸福家庭和不幸家庭》相关,法制导报配合发了一系列关于妇女问题的报道和言论,收到许多读者来信。我们还讨论了“法的阶级性”问题,中宣部十分重视,后来让写“讨论综述”,听说还上报中央有关方面。
就我个人说,那些年真正办实事,没有虚度时光。八十年代如同一个人的青春期,似乎全社会都在为了未来拼一把。有一微信提到“为什么中国人开始怀念八十年代?”开篇写道:“八十年代,那是一个烟火与诗情并发的年代,是一个开放包容,充满情怀的年代,一个思想自由奔放百花争艳的年代。”“人们挣脱枷锁百废待兴,对外张开怀抱,拥抱一切感新鲜空气和温暖阳光。”八十年代,是个实事求是大干实事的年代,从那个年代走过,应该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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