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一个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动，这是音乐家舒伯特在街头的节奏，他自言自语地：“呵！维也纳的冬天还是这么寒气逼人，而人们的神情又这样沉郁？仿佛有种窒息压抑得喘不过气。”突然一名警长追赶一个女人，她拼命跑，不知为什么？！女人一直跑到舒伯特跟前，气喘吁吁地说：“先生，救救我，我实在跑不动了。”“小姐，为什么追你？”舒伯特问。女人喃喃地：“因为......”警长也到了跟前，呵斥：“为什么不听命令，跑什么！”舒伯特上前：“警长，她犯了什么错？”警长的回答令人吃惊：“她在路上哼唱歌曲。”“什么？！因为哼了歌曲？！”警长理直气壮地：“哼什么？她有蛊惑民众之嫌！”舒伯特惊奇地：“我不明白，那么，她唱的是什么歌呢？”女人：“我就要演唱舒伯特最新谱写的《纺车旁的玛格丽特》，在路上练习了几句。”舒伯特对警长说：“难道这竟然犯了戒条？！她哼的是舒伯特为德国大文豪歌德《浮士德》中的一段诗写的歌曲，很抒情，要不要我也唱给你听？”说着唱出声。警长厌恶地：“住嘴！你是什么人？一副乞丐样！”舒伯特毫不在意：“尊敬的警长先生，不错，我穿得破旧，但我绝不是乞丐！我为这位女士担保，她没有蛊惑民众，而是表达心中的爱。”警长蔑视地：“表达爱？可笑！请你们还是多爱德奥皇帝吧！”说完扬长而去。

    舒伯特吁了口气：“走好，警长大人！小姐，他走远了。”女人吐了一口：“哼，一只绕在脚下的小老鼠！啊，先生，谢谢你！”舒伯特：“这没什么，小姐，真地要唱你说的歌吗？我能问你的芳名吗？”“你太客气了，我叫玛卡莱娜。先生，看你提着皮箱，风尘仆仆，从外地刚来维也纳？”舒伯特：“是的，玛卡莱娜。”女人说：“天这么晚了，去哪里？我是本地人，可以给你带路。”舒伯特感激地：“谢谢，可是我不知道该到哪里。”玛卡莱娜奇怪：“怎么，难道你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原来，舒伯特在维也纳没有亲戚，发现过去的几位朋友、同学在动荡中都离开了，不知去向，他无奈地说明实情后，玛卡莱娜说：“原来是这样，正好我有个朋友住在这个小阁楼上，如不嫌弃......”舒伯特：“这......”玛卡莱娜热情地说：“都是落难之人，理当倾力相助，先生，请吧。”

    两人上楼，玛卡莱娜自我介绍说：“我在蓝宝歌剧院合唱队，现在去的是一位家庭音乐教师的家，叫史庞恩。”不料这个名字引起舒伯特的兴趣，果然开门后，史庞恩吃惊地喊；“啊！舒伯特——”忙接过手提箱：“是你？！太好了！”玛卡莱娜更是兴奋；“您就是誉满欧洲的歌曲大王舒伯特！啊，我真幸福！”史庞恩来不及地说：“是啊，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舒伯特！当年我报考奥地利宫廷歌手学校，见一个穿着肥大的破毛衣，头戴一顶旧檐帽，被一群富家子弟嘲笑的农村小男孩站在报考队伍中，结果，就是他的音乐天才征服了考官。”玛卡莱娜开心地大笑：“您说的就是舒伯特？”“对，那年他才十一岁，神童哇！”史庞恩让舒伯特坐在沙发上，还要说什么，被舒伯特打断：“我要谢谢你，亲爱的朋友，多亏你帮助，我在校完成了学业，始得今日。”“不不不，那是你的精神感动了我，你整日拼命作曲，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完成了八首乐曲和一百多首歌曲，可你连一张正规的五线谱纸都没有，我的帮助实在微不足道。哟，只是说话，该给你们弄些吃的。可，可我今天两手空空——”玛卡莱娜忙说：“我今天可是挣了，足够你们饱饱地吃一顿。我这就去！”史庞恩跟上说：“玛卡莱娜，顺便把阿瑟和弗利莎叫来，我这有酒，一起庆贺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日子！”

    史庞恩幽默地问：“舒伯特，你是怎样从天而降的？”“哪里是从天而降，而是从家乡一步一步艰难地走来。啊，想不到会遇见你。”舒伯特这时在沙发上才有了放松的感觉。“离开歌手学校后，这些年在家乡教书，可我怎么能放弃如同生命的音乐呢？所以，辞去工作，来到维也纳。”史庞恩高兴地说：“太好了，你就和我住吧，不过，这四面透风的房子，就是一个简陋的小窝，在那些贵族老爷眼里我们一钱不值，但我们挤在一起可是温暖喔。”两人大笑。

    门被推开，玛卡莱娜抱了一堆食品放在桌子上，“我回来了，阿瑟和弗利莎马上到。”史庞恩叫舒伯特：“饿坏了吧，快，过来。”舒伯特毫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吃起来。玛卡莱娜心想，我们的歌神竟然这么穷困潦倒？史庞恩非常感叹，这就是奥地利黑暗年代造成的悲剧，艺术，唤起人们心灵的艺术被笼罩在天空的乌云吞噬了。这时有人敲门，玛卡莱娜喊：“他们来了！”史庞恩对进来的人说：“你们想得到吗？你们崇拜的舒伯特就在眼前！”对舒伯特介绍说：“阿瑟，画家。弗利莎，歌剧演员。”二人倾慕地：“你好，我们心中的偶像，听说刚才是你为玛卡莱娜解了围！”舒伯特气愤地说：“一到维也纳就感到异常的气氛，一个警长竟会追踪在路上唱歌的人！”史庞恩接过话茬：“拿破仑被推上断头台后，俄、奥、普结成同盟，封建贵族疯狂地进行复辟，向人民反扑，现在警察密布，特务横行，剧场、酒楼、街头到处有警察、密探，维也纳阴云笼罩，人们生活在恐怖之中。”舒伯特气愤地：“黑暗！残忍！我们不能看着人民在屈辱中生活，要用音乐、歌声划破阴暗的云层，迎来光明！”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你表达了我们的心愿！”“你头脑总是跳动着音符，这些年你写了什么作品？”舒伯特打开手提箱：“都在这里。”大家围着看，一个个惊讶地：“啊！这么多！”史庞恩翻动乐谱：“哇，四十多部乐曲、二百多首歌曲。《魔王》、《野玫瑰》.....”弗利莎激动得跳起来，“《野玫瑰》这首歌在德奥地区差不多人人会唱，人们以为是一首永世流传的民歌。舒伯特，你的作品是全人类宝贵的财富。”阿瑟提议，“明天在红玫瑰小酒馆举行舒伯特音乐会，让青年人来聚会！”舒伯特立刻表示同意。阿瑟又有想法，说：“不过得换换衣服，我这件外衣怎么样，今天买的，让舒伯特先穿吧！”大家都点头，还开玩笑：“好啊，等你出头露脸时再穿吧！”玛卡莱娜笑呵呵地说：“明天聚会，我来筹办。”

    小酒馆满是人，参与者都因为舒伯特的到来异常振奋、激动，不由自主地围着他们心中的歌曲之神提出各自关注的问题，史庞恩示意安静，说：“先生们、女士们，舒伯特来了，”一阵响亮的掌声后，他继续说：“生活是美好的，舒伯特的音乐会为我们展示更加美好的生活和追求......”酒店老板突然拍手：“哎！小声点，莫谈政治吆！”人们与老板争起来，“这怎么是谈政治?”“就是谈政治又怎样？！”“难道我们永远是贵族老爷的奴隶！”“史庞恩，你讲，别怕！”史庞恩说：“还记得莎士比亚的一首诗吗？云雀在天空唱歌，太阳之神升起，马群在泉边饮水，泉边铺满鲜花......”舒伯特来了灵感：“史庞恩，你等等，云雀、太阳、鲜花，还有美丽的姑娘，多好的旋律呀，可惜，没有五线谱纸......”玛卡莱娜喊：“有了，我在这菜单背面划，临时凑合一下，舒伯特，可以吗？”舒伯特高兴地：“请大家稍等，”他边哼边谱，“史庞恩，给，就叫《云雀》。”大家一起哼唱，都叫好听，“太美了”，“让人感到美好生活的前景，也触到了追求理想的脉搏”，“我们的希望就在于冲破维也纳的黑暗！”

   《云雀》之声继续唱响，警长大模大样地闖进来：“你们竟敢集会结社？！在唱什么？！谁的歌？”舒伯特理直气壮地：“我！怎么又是你，警长大人！”警长奇怪又看见了这个乞丐！“哼，又是你！你到底是谁？”“我叫舒伯特！”警长以为抓住了什么，“好啊！原来是舒伯特党，你们聚会要造反吗？！”舒伯特哈哈大笑：“如果人们真这样称呼，我非常荣幸。有的人，在空气中制造令人窒息的毒化剂，有的人专意在前进路上铺满荆棘。而我们在这里用音乐唤醒对时局的彷徨者，驱逐悲观失望的伤心者，何错之有？！”警长大怒命令随员驱赶，“你们侈谈政治，就够定罪了！马上全部立刻跟我滚——”

    小酒馆的人群被迫散去，舒伯特和史庞恩几个人到后面小房间，史庞恩气愤难平：“这还有人的权利吗？！就差用铁链把我们锁在一起了！”舒伯特：“谢谢你们，是你们让我看到了人间悲剧。我一天也离不开音乐，我要用音乐倾吐理想、热情，还有心中的忧郁和哀叹，史庞恩快安排我写作，不然我的心永远是痛苦的。”

玛卡莱娜担心地：“可是，舒伯特你首先要吃饱哇，为什么不出版你的作品换稿费呢？”舒伯特：“不！出版商人都是欺骗盘剥的家伙，一首歌卖不了几个钱。我宁可让人们遗忘我的乐曲，也不愿像手纸价格卖掉。”史庞恩点头：“对，就应该这样。舒伯特，作曲得有钢琴，可到哪里找呢？”玛卡莱娜手一扬：“阿瑟有一架旧钢琴。”阿瑟连连点头：“有一架旧钢琴，是一位朋友寄放的。舒伯特，你尽管到我家。不过，我家太小，我画画时你可能弹不了钢琴，怎么办......”玛卡莱娜笑道：“好办，合理安排，错开时间嘛。”阿瑟有了主意：“行，作完画，在窗户上挂块白布帘，你就来，好吗？”舒伯特高兴地：“行，谢谢你。”

    可是，阿瑟画画后却忘了挂窗帘，舒伯特干干地在外等了几个小时，阿瑟发现后不住地向舒伯特道歉同时感动地说：“对不起啊！但我看到一位有着得天独厚的音乐天赋的艺术之神，是多么勤奋！对艺术达到忘我的境地，舒伯特，我再一次向你道一声对不起！”舒伯特摇手：“别别，还是让我开始工作吧。”阿瑟：“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现在这房间属于你。”说完赶快离开了。

    一会，琴声响起，玛卡莱娜却进来，说要在一旁陪舒伯特：“你的乐曲真美呀！喲，我给你磨咖啡吧。”舒伯特弹奏《d小调四重奏》，光辉而明亮，舒伯特忽然说：“有了！有了！玛卡莱娜，这个曲调思考了几天，就在你用石磨的响声中，我找着了新的节奏，你听——”《d小调四重奏》主题更加鲜明，有力。玛卡莱娜沉醉地：“啊！太动听了，流畅而凝重，舒伯特，我无法抑制兴奋的心情，让我拥抱你！”舒伯特的心情更加美好，继续弹起来。

    史庞恩进门：“舒伯特，看你脸上闪着欣喜的神色，一定有值得庆贺的事情吧？”玛卡莱娜给舒伯特递过咖啡：“当然啦，舒伯特的《d小调四重奏》成功了！”史庞恩激动万分：“了不起哇！就在这还没有贵族老爷储藏柜大的小房子里，飞出了光彩照人的旋律，舒伯特没有忘记吧，狂欢节到了，我希望年轻的艺术家联合演唱舒伯特的歌曲。”玛卡莱娜调侃地：“怎么，要舒伯特党登台吗？”史庞恩：“对！舒伯特，你说唱什么？”舒伯特：“套曲《冬日的旅行》，最新完成的。描写在寒冬，一个饱经风霜，被生活抛弃的流浪汉，背井离乡，茫茫大雪中走在荒野，不见人烟，只有一群狗吠叫。后来，流浪汉在鬼火引诱下落下深渊。”玛卡莱娜心酸地说：“这是你、我、他，还有千千万万活在苦难中人们的写照！”“不如说是控诉，是对给人们带来灾难的控诉！”史庞恩举起拳头说。他又怀着激情地说：“舒伯特，就让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人，去狂欢节发出我们的声音吧！”

    眼前是无数人在狂欢中跳舞、笑闹，套曲《冬日的旅行》音乐响起，苦难挡不住人们对未来的期望，舒伯特的音乐跳动着人们的心声。舞动中可以听到另外一种议论：“这时候，皇宫里唱的是什么？”“贵族老爷、太太、小姐们在怎样享受？”此刻，玛卡莱娜以复杂的心情唱响《冬日的旅行》，吸引了所有在街头狂欢的平民，他们不时欢呼着。史庞恩突然对舒伯特说：“你看，那个警长又领了一帮警察过来了！难道连狂欢节也要由他们摆布？！”舒伯特蔑视地：“那些家伙最害怕人们出来活动！警察、密探能阻挡人们的狂欢吗？！”玛卡莱娜不屑地：“看我去！”她挡住警长：“又是你，警长大人，来呀，我们一起跳舞！哎呀，你怎么总是盯着人们的脊梁骨哇？”警长气呼呼地：“你总跟我作对，你原来就是一个舒伯特党！”玛卡莱娜笑起来：“是又怎么样？！”“你们利用狂欢节演唱煽动性歌曲！”警长吹响警哨，一群警察跑过来，“你们立刻驱散参加狂欢的人群，快快快！”警察砸乐器，与群众撕打。警长喊：“抓住那个女演员！”玛卡莱娜挣扎，高喊：“舒伯特！舒伯特！你要当心！”玛卡莱娜被带走，舒伯特追上去喊：“玛卡莱娜！”

    舒伯特回到小屋，他病倒了，断断续续地喊：“玛卡莱娜！玛卡莱娜！”弗利莎守在舒伯特身旁：“我不是玛卡莱娜，我是弗利莎，你已经昏迷一天了。”阿瑟对走进来的史庞恩说：“舒伯特吃尽人间的苦痛，本来身体就虚弱，病成这样，恐怕......”史庞恩叹息：“他才三十一岁啊！”舒伯特突然清醒：“是史庞恩吗？请把我的《未完成的交响乐》的乐谱拿来。”史庞恩连忙翻看手提箱递过乐谱：“可是，舒伯特你的这部作品只写了两个乐章和第三乐章的几个小节，你想写第四乐章吗？”舒伯特声音越来越大：“不！我虽然没有按一般四个乐章的格式写，可我觉得已经很完整了，叫它《未完成的交响乐》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它表现了我对社会现实的态度，对人们怀有的希望！然而，我却没有走完我应该走的人生道路，我的人生终结也许就是一部未完成的交响乐。”他的声音渐渐微弱，手稿掉到地上。在场的人一起悲痛地不停地呼喊：“舒伯特、舒伯特......”大家痛哭起来，史庞恩哭着说：“乌云笼罩的维也纳呀，你埋葬了巨大的财富，埋葬了更为巨大的希望。舒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