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的左上角放着一部《新华词典》,年龄比我大,她装帧考究,色调柔和,墨绿色的烫金硬壳封装顺滑周正,连接封面和封底的书脊用深蓝色的漆布制成,封面的中上位置烫压着四个金色楷书“新华词典”。用手轻抚这几个字,凹陷感顺着指尖流向全身,托起整书有压手的实重感,她出生于1979年5月,来自商务印书馆,岁月让纸张微微泛黄,打开词典,陈年的油墨味让我回味起点滴往事,这是一本认真的词典,一本有故事的词典。
这本《新华词典》是我上初中时,爷爷送的。他是一名中学历史老师,一辈子兢兢业业,敦厚勤勉。我小时候不怎么喜欢他,可能是小孩子调皮,他喜欢安静,看书,写东西的时候最怕人打扰。小孩子好奇心强,你越是不理会,就越往跟前凑。
“爷,你在干啥?”
“写字。”
“写字干啥?”
“写字备课。”
“备课干啥?”
“备课为了给学生上课。”
“那上课干啥?”
“你这娃烦得很,上课就是上课么,回去问你爸去。”我灰溜溜的从他房子里退出来,他怕我再来烦他,把门重重的锁上。
后来大一些,慢慢开窍了,他就给我讲故事,教我背唐诗,我对他的认识开始发生转变,两个人的感情也好了起来。有一次在田间小道上,刚过了场春雨,新抽的麦苗绿油油毛茸茸的看上去很舒服,我骑在他脖子上,两只胖手揪着他的大耳朵。
“给爷背前几天教你的《黄鹤楼》。”
“故人已乘黄鹤去……”
“开头第一个字就错了,是昔人不是故人,昔人和故人不是一回事,记东西要准,不要记得毛毛糙糙,知识学到了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可能是在脖子上架的时间长了加上紧张,我竟尿了他一脖颈。
“我咋感觉脖子热得很,你个碎怂给爷尿了一脖子。”
上初中了,有天他把我叫到他房子里,从斑驳的黄漆书柜中取出这本《新华词典》,“这本工具书给你,先前上小学字典就够用了,现在上了初中就得用词典,用词造句要平实准确,言简意赅,要弄清楚了再用,不能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词不达意。”从那天起,这本词典我就一直带在身边,每当遇到不会的生词陌字,就去查一查,闲暇无聊的时候也随手翻翻,通过她我了解到未知的器物名称、人物生平、事件始末,她带我走进一个浩繁新奇的境地。
当下,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我们获取讯息变得更加方便快捷,快餐阅读已经势不可挡。夜阑人静的时候,当你独自一人躲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启一封信,读一本书,写点东西,文字间碰撞的喜怒哀乐只属于你自己谁都拿不走。
如今,斯人已去而追忆无疆,只剩下那部词典静静的伏在案头。
作者:宁强法院 许 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