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浮桥边的枪声

条条机枪的火舌，划破了1934年 12月5日卢氏县城南的夜空。不足三千人的红二十五军，陷入了十倍于己之敌的重兵包围中。红二十五军第二二三团政治处主任兼一营政委陈先瑞奉命率部断后阻击。 

 与浮桥共存亡！陈先瑞率部破釜沉舟，背水死战。卢氏县城南东流的洛河与北流的卜象河，在交汇处有一座简易的浮桥，是红军向西突围的唯一通道。陈先瑞率部在卜象河东岸断后阻击。

夜色苍茫，脚步匆匆。在激烈的枪声中，红军主力沿着城南洛河岸边狭窄小道的简易浮桥上快速西进。守城敌军闻得红军过往，早已惊慌万状，把城门封得严严的。城头上，数不清的步枪、机枪雷鸣电闪般地吐着火舌，人头皮影般晃动。

全军主力好不容易通过了浮桥，陈先瑞松了一口气。

“陈主任，您率全营主力先撤，我率一个班断后阻击。”营长请示道。

“不！”陈先瑞斩钉截铁地命令：“你率全营主力先撤，我率一个班断后阻击。”

生死关头，陈先瑞把生的希望让给了营长，危险留给了自己。

后卫营也通过了浮桥。陈先瑞率后卫班踏上了浮桥。突然，一排机枪子弹射来，陈先瑞中弹，从浮桥上掉入湍急的河流中······

                那夜的吴焕先

      吴焕先

刚刚负了轻伤的军政委吴焕先，指挥战士们把陈先瑞从河水中救上来。在岗台村，吴焕先把浑身是血和水的陈先瑞掩在怀中，眼前浮现出陈先瑞在危急关头屡建奇功的往事：

1933年秋。探照灯式的斜阳，从西边的老式窗口射进鄂东北一家农户的小屋内。

这是中共鄂豫皖省委书记沈泽民的临时住室。他撩开了省委宣传部长成仿吾的衬衣衣襟。两人凝重的目光对视了良久。沈泽民在他的衬衣襟上亲手用米汤密写了“派成仿吾同志到中央报告工作”几个大字，署名用的是俄文字母。这样一种奇特的“介绍信”，就是成仿吾随身所带的唯一凭证。

红二十五军政委吴焕先把护送成仿吾上火车的任务交给了第二一九团。然而，因为敌人戒备森严，第二一九团无法靠近车站。派往党中央报告工作的成仿吾，仍然骑着个毛驴子，跟随该团一起辗转游击。

“他娘的！我们真的就陷入绝境，没得一条出去的路么？ ” 吴焕先和郑位三都不禁面面相觑，越发感到焦急不安。

吴焕先和郑位三商定后，马上采取紧急行动：由特务四大队接替护送任务，尽快把成仿吾送上去武汉的火车。队里几名领导经过认真研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陈先瑞的一分队去完成。

       那夜的“三剑客” 

  

          一个班里出的3位将军

    韩先楚上将（中）陈先瑞中将（右1）刘震上将（左1）

韩先楚、刘震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二人在岗台村拉着陈先瑞的手，含着眼泪不停地喊着“老班长、老班长······”

被称为“老班长”的陈先瑞，那会儿还不足20岁。陈先瑞能够当上班长，并跟刘震、韩先楚结合在一起，也有一段小插曲：陈先瑞在随红四方面军主力向豫陕边紧急转移时，突然病倒，部队将其留下。在不知部队去向的情况下，他毅然决定返回苏区寻找组织。当他回到河口镇找到鄂东北游击总司令部时，游击总司令郑位三将其留下，分配到特务四大队，被任命为班长。

刘震是湖北孝感刘家嘴人，由于他说话口音地道，熟悉活动区域情况，作战勇敢，被挑选到特务四大队。韩先楚则是半路上“收容”归队的，于是3个人便走进一个9人组成的战斗班。他们3人后被时任党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同志称为《三剑客》。不久，陈先瑞被任命为一分队队长。

陈先瑞接受护送成仿吾的任务后，思之再三：既然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行动，何不搞得有声有色些儿，大模大样，虚张声势! 于是，他们精心给成仿吾进行了乔装改扮：戴上礼帽，换上大褂，穿上新鞋，把个苏区的文化委员会主席，完全打扮成个衣冠楚楚的“教书先生”。随后，以刘震充当“书童”，韩先楚充当“家丁”，跟随在“教书先生”身边，以应付军警盘查并负责“保驾”。陈先瑞则与另外三个战士扮作“轿夫”，一路上轮流抬轿。该班的其他战士，或单独行动或两个一组，紧紧相随于后，并保持一定距离，危急时刻以作策应。

进入车站时，刘震、韩先楚老远就奔前跑后地大声吆喝起来：“闪开，闪开！我们先生的轿子……来了，来了!”这一招拿手好戏，演得有声有色，热闹而有气魄。担任盘查的军警，都被这来头和阵势弄懵了头，那还顾得上拦截盘问。只是撩起轿帘一看，把手一招，即一拥而过。进入站内，许多人都不由交头接耳，驻足相看。临到上车时，陈先瑞等人还特意买了几包孝感麻糖送给成仿吾，如此这般寒暄一番，以掩人耳目，安全护送成仿吾乘上了火车。

1955年第一次授军衔时，老班长陈先瑞授了中将军衔，韩先楚和刘震两个都授的是上将军衔。一个班里出3位将军，也是指的这一段历史。

有次中央会议后，他们三人一同去看望时任党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同志。耀邦同志是个健谈的人，也是个爱谈历史的人，当听说三个人的情况后，连连说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真是《三剑客》。 像你们三人这样当兵在一个班出来的，现在又都是我军高级将领的情况确实不多，可以写一部小说，也可以作一篇大文章。

             那夜的战马

河西岸的岗台村，全营都在这里做战斗准备。苏醒过来的陈先瑞挣扎着要爬起来，但他始终无法爬起。团政委赵凌波走过来，看到陈先瑞爬都爬不起来，就提出让其留下养伤。

陈先瑞理解团政委赵凌波的想法，知道部队在这种急速行军的情况下，让他这种伤员随队是很困难的。

陈先瑞要求给他留几颗手榴弹，断后掩护全军突围。

韩先楚和刘震心里一惊：老班长是要和追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

“老班长，我俩背着您突围。就是死，仨人死在一起。”韩先楚和刘震异口同声。

“格老子，给我乱弹琴！你俩是两个主力连队的军、政主官。全军突出重围，你俩的两个连队要打冲锋。背着伤员，咋带领连队冲锋。” 团政委赵凌波是四川人，原是国民党军队的号兵，被俘后参加红军，批评人夹杂着军阀作风。

吴焕先、程子华、徐海东都无法表态。

“让陈主任骑着我的马突围。”军政治部宣传科长刘华清把他的战马缰绳递给了军政委吴焕先。

刘华清（左）与陈先瑞（右）

韩先楚和刘震心里一惊：刘华清是在独树镇战斗中负伤的，子弹打在他的左腿上。要不是他坚决要求随部队走，要不是军参谋长戴季英说了一句话，就把他给留下了。是军政治部秘书长程坦把他骑的战马让给刘华清，他才跟上部队的。到卢氏县时，他的伤还未好，只是能坚持走路了，就主动把战马让给重伤员陈先瑞。但是，刘华清伤势未痊愈，行军不快，随军突围是很危险的。刘华清把生的希望让给了战友陈先瑞，而把死亡的危险留给了自己。

一股热流涌上了吴焕先的心头。

吴焕先把刘华清让出战马的缰绳交给了陈先瑞的通讯员周世忠，又命令营部书记刘健挺共同保护陈先瑞随军突围。

刘健挺和周世忠把陈先瑞扶上战马，汇入了全军突围的滚滚铁流······

韩先楚之子韩毅（左2）在卢氏县刘华清让马纪念碑前留影

（本纪实的史料来自《红二十五军战史资料选编》、《陈先瑞回忆录》等）

 作者简介  白旭东，男，1954年生，河南省卢氏县横涧乡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历史学副研究员，卢氏县拔尖人才，三门峡市首届跨世纪学术带头人，全国党史系统先进工作者。1972年参军，1979年从警，1982年到县委办工作，1983年考入河南大学中文系干部专修科全日制就读，1985年毕业回卢后任范里乡党委委员、党委秘书。1986年6月，任横涧乡党委副书记。1989年冬任县委党史办副主任并主持工作，1992年任县委党史办书记，1994年任县委党史办主任。2002年2月初，任县委办副主任，先后分管文秘工作和督查工作。2007年春任县委办第一副主任，负责日常工作。2010年退居二线。现为县老区建设促进会秘书长。1974年以来，发表纪实文学、人物传记、散文、小说等作品百余篇，先后出版历史专著4部20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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